第332章 缺了一只手臂

夏殊轻抚着我的发,浅浅在我耳边笑道:“下辈子也不想娶很多,就只你一个。”

我一欢喜,蹭起身子就去亲他。然而摸索了好一阵,才碰到他的下巴,感受到他身体绷紧了,我便沿着他下巴摸索到他的唇,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口。

夏殊深吸了一口气,低哑道:“走罢,我们上山去。”说着他便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上山顶。

去了山顶我才晓得,夏殊不是带我来数星星亦或是数月亮的。山顶有块平坦的大石,我与他坐在上面,吹着凉凉的夜风,能将全京城的光景都看个透。

京城的夜市,从这么高的地势看去,十分漂亮。突然此时,一声爆破的声响响起在高空。

我愣了愣,循声看去,夜空里绽开了绚烂细碎的花火。继而第二声响,第三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不间断。各种颜色的花火交相辉映,险些让我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我还不曾见到过这样盛大美丽的烟花。却不想是在及笄时,夏殊给我安排了人生中的第一场盛大的烟花。

我想,兴许这辈子,有这一次,也就够了。有夏殊,也就够了。

“阿锦。”

“啊?”我侧过头去,他的面皮在我眼前突然放大,唇上贴着凉凉软软的东西。我反应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是他在吻我。

双手捧着我的头,开始伸舌在我的唇瓣是描摹流连。那个过程似乎很漫长,漫长得我几乎都没有力气再去应付。

他沙哑着声音问:“阿锦,烟花好看吗。”

我道:“好看......唔......”

趁着我张口说话的空当,他的舌突然探进了我的口中,带着缱绻的冷香,霎时将我的理智和清醒都席卷了去。只感觉,是他在触碰我,入侵我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据为己有......

我手无力地攀着他的肩,感受着他的舌在我口中与我的相追逐,我除了承受还是承受。手攀上了他的后颈,手心里拽住他的长发。阖上眼,我也想,将他完完全全地占为己有......

我说:“阿殊......你主动亲了我,我会记得一辈子。所以,你再不能亲别个了。”

他抱紧我道:“你也是。主动亲我了,也再不能亲别人。”

直到烟花冷透,我都很开心,看着深邃的夜空,开始数起了星星。我说,既然都来这里过了大半夜了,还不如等天亮看完日出以后我们再回去。

夏殊原本是想答应的,可后半夜天突然变了,似要下雨的模样。无奈,我只得与夏殊一起寻下山的路。

只可惜,回去的时候,出了变故……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夏殊无所不能,因为连我阿爹都得尊称他一声殿下。可是,越是尊贵、处于高处的人越能招来妒恨,他们会无孔不入、随时都想着要伤害夏殊。

下山的路上,我们遭遇了刺客。一群刺客蒙着面,手里整齐划一地拿着明晃晃的钢刀。不晓得是哪个低吼了一声“杀!”,那些刺客就纷纷冲我们奔了过来。

顿时夏殊就将我甩开到一边,自己则孤身被围在了刺客群当中。我晓得,夏殊除了学习文化也有学习武术的,但他连剑都没有,我不得不担心他的处境。

但后来,看着夏殊空手对付那些刺客还毫发无伤、游刃有余,我发现对他的担心又纯属多余。他是我的英雄,怎么可能被随便就打倒。

……我该担心的是我自己。

因为紧随着一声狂燥的呼喊声,喊的是我的名字,我眼睁睁看着,两名刺客发现了还有我的存在、提刀便冲我砍来!

一声快刀划破衣帛的声音,夏殊在乱晃的刀光剑影中踉跄了一下,双目紧紧地看着我,随手夺过一柄钢刀胡乱狂砍,似拼命想向我靠过来……然而他再快也快不过砍向我的两个毫无阻拦的刺客……

我的阿殊……

哪想,眼下我们所处之地树林稀疏,头顶的凉月淡光照射下来,隐隐约约能够看得见一些轮廓。可我身后是黑不透气的密林,我往后一退,脚下倏地踩空,下面竟是一个小斜坡……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滚,四周的杂草割人得很,我痛得连意识都模糊。

但似乎没再有人追着下来要砍我。

一会儿,我好不容易清醒了些,费劲全身力气想爬起来,往上爬。上面没有声音了,我不知道他在上面怎么样了。

我的英雄,说好明年这个时候就要来娶我的英雄,我想象不出来他会有事……

将一这么想,眼眶就热了。眼泪,酸涩得滑溜,我怎么管都管不住。

“别哭……我见不得你哭……”忽而这时,身前有细微的响动。一只铁铸般的坚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我的腰,将我从杂草堆里捞了起来。一步一步稳重地将我捞了出去。

上面开始有密密麻麻的火把被点起,照亮了下放的小斜坡……我这才发现,这下面割人的哪里是丛生的杂草,分明就是遍布的荆棘!

夏殊,他只手捞着我,一言不发默默地行走在那荆棘中,饶是他的衣裳被划破,他的鞋子被划破,他都没有停顿半分。

“阿殊……”我动了动火辣辣的手,想抱住他……只可是,我想抱住他的时候,却发现满手都是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断破的袖子里……空空如也……

“阿殊,你的手呢?!你的手呢?!”

“乖,先不哭。”费了好大力气,他才将我带了上去。

上面,原本守在山下的侍卫都已赶来,在夏殊上来时纷纷下跪。

一名侍卫队长上前,请罪道:“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我哆嗦着上前,“你确实罪该万死!太医呢!你怎么还不去找太医!”

“阿锦……”

“你怎么会没有手臂了……”我拉着夏殊就往山下跑,道:“他们是群没用的东西,阿殊别怕,我们这就回去找太医……”

下山的路还是很漆黑,我不敢拉得夏殊太紧,害怕我自己不慎跌倒的时候他也会跟着我跌倒。于是我一跌倒就会放开他,就只有我一个人跌倒。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脚踝被崴得稍稍动一下就尖锐的刺痛。身体再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时,猛地手臂被大力一拽,身体便转了过去,想叫出声,嘴却冷不防被堵住了去。那么炙烈那么疯狂。

夏殊低低疼惜地说:“手臂没有了就没有了,你莫要这样。这样我会更痛。”

他这一提醒,我才倏地想起,夏殊的手臂呢?!我忘记要找到他们手臂一起带回来了!

我连忙转身就往回跑,胡乱道:“对了,对了,还有你的手、手臂,阿夕别怕,我、我这就回去找……”

“阿锦。”夏殊在身后叫我。

不等我答应他,下一刻他就快步上前,一把又像方才那样捞起了我,疾步往山下去,道:“我们不回去找了,乖,等你找到了,我就流血身亡了。”

我强忍着不哭出声,咧嘴笑道:“对哦,是我太笨了,你放我下来,这样我们也能跑得快些,我们能早些下山。”我想回去找他的手臂……他不能缺了一只手啊……

可夏殊却拒绝了我:“不放。”

说着他足尖一点,借着一路的树枝,带着我连飞带跑地下山。我呜咽着大声出声道:“阿殊,以后你没有了一只手臂该怎么办啊!”

夏殊只简简单单地回答我:“怕什么,我还有你。”

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透不过气来。

从那以后,我晓得,于夏殊来说,我比他的手臂还要重要。

天将明时,我驾着马车驶入皇城。我只驾过大白载的小木马,从没驾过这样的马车。我绷紧了身体手里勒紧了马的缰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夏殊甩了下去。我没想到,我也可以驾马车,载着我的英雄。

夏殊靠在我的肩上浅睡。我害怕他睡得太沉一会儿会叫不醒他,便时不时与他说话。他一句话不答应我我就要着急了。

每每在我哭出声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安慰我道:“阿锦乖,不哭。我没事的。”

终于,入了皇城。大抵是先有侍卫回来通报过,皇城大门那里,守候着一群太医院里的老头子。我马车都未停,径直飞奔入皇城宫门,大声道:“还不快跟上!”

阿殊满身的血吓得我六神无主。眼睁睁看着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一群太医止血的止血,施针配药的施针配药。我渐渐被挤出了边缘,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夏殊是个性子淡而不容质疑的人,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淡淡的却又什么都意味深长。

要不是因为我,他那么厉害,兴许不会受伤。因为昨日是我及笈,他才会带我去山涧泡脚,去山顶看烟花,然后回来的途中遇上了刺客,因为昨日是看见我有危险了,他才会慌了心神,被敌人逮到可趁之机。

我刚才暗暗下定决心不会如阿爹所说的去祸害他,他怎么还是变成这样了呢?

渐渐我有些想明白了,兴许阿爹说的祸害不是我会对他怎么样,而是他会为了我怎么样……

“崔小姐。”

我回过神来,见是一位老太医正现在我面前,躬身作揖。我连忙道:“他怎么样了?!”

太医道:“殿下虽有点穴止血,但失了一臂,仍还是失血过多,需将养一阵子。老臣见崔小姐也一身伤,得下去让女倌施药治一治。

我看了一下自己,才发现自己亦是一身血迹,一口拒绝道:“我不碍事,你们全力救夏殊。”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我自己的还是他的。但总归是要等他醒过来了才安心。

其间夏殊的阿爹阿娘来过,急匆匆地来,看了夏殊的伤势以后找了宫里的侍卫队统领来,要求彻查此时。只是在离开前,走到我面前,我跪着只能看见他明黄的衣袍袍角和缎鞋。他阿爹道:“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就只是为了给你过生辰?”

我还没回答,他就已经拂袖离去了。他定是很生我的气,也很应该生我的气。

夏殊的阿娘走到我面前,她让婢女将我扶了起来,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是夏夕固执选定的人,莫要让他做了一个后悔莫及的决定。”

我哽咽道:“可是我不想他受伤了。”

夏殊的阿娘缓缓走了出去,道:“好孩子,你该是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夏殊不再受伤。你也不想让全夏国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的软肋罢。”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太医处理好了夏殊的伤后,都退了出去。若大的寝宫就只剩下我与他两个人。可是他的呼吸微弱得我要凝神静听才能勉强听得见。

我坐在他的床前,看着他睡得安然,颤着手去抚摸他右边空空的袖子,恍若心都被剜去了一块一般生疼。

我牵着他的衣袖咧嘴笑道:“我的阿殊,阿爹说我迟早有一天要祸害你,莫不说的就是眼下这般?如若是,我会不开心。你对我好,你要娶我,可你没说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呀。阿殊……”

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我俯身凑了过去,在他凉凉的唇上亲了一下,再道了一句:“我改变主意了阿殊,你可以娶许多个妻子。”而后我跑出了他的寝宫。

阿爹晓得我进了宫,还专门派轿子来接我。当我现在宫墙外面,清晨第一缕阳光正好缓缓映照在宫墙外面。

我眯着眼睛,看那被高高的屋瓴遮住一些的朝阳。本是该与夏殊一起看的,可他说下半夜恐变天,我们便没能在一起看。

只是回到家时,被阿娘看见了我一身狼狈的模样,她霎时眼圈就红了。阿爹当时不在,是后来才回来的。他回来时我已然沐了一下浴,阿娘给我周身被荆棘划伤的伤口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给大白喂专兑的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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