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同时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冥冥之中，那么习染相信，她现在的遭遇就是收到了命运的指引。
她去推那抽屉的侧板，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但是推开侧板的后果，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已经崩坏的三观，她本就支离破碎的生活，以及看不见前路的未来，都在侧板推开的那一刻，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急转直下。
“咔哒”一声，从衣帽间里传来。
身为明家少奶奶，习染在这间屋子里已经生活了好几年，但是她还从来不知道，衣帽间和这小小的抽屉侧板，有什么直接联系！
应该只是巧合吧。习染这样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某件衣服从衣架上掉下来，又或者佣人在打扫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又或者……有无数种可能。
习染盯着衣帽间，喉头微微动了一下。或许，她一直想知道的东西，就在那里。这种想法一下子占据了习染的每一个细胞，这种力量突然间充斥了她已经坠入谷底的心。她猛地站起身，向着衣帽间里走过去。
衣帽间里没有任何变化。衣服、皮包、鞋子、配饰，分门别类，排列整齐。那些装潢着明太太门面的首饰，整齐地排列在陈列柜里。风衣外套平整地挂在隔间里……
等等，隔间后面似乎露出一段台阶！
习染深吸一口气，拨开衣服，钻进去。
这是一段狭窄的楼梯，昏暗却冗长，让习染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走丢了。楼梯转来转去，细微的光亮从两侧的墙缝中透进来，透进来的还有佣人们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吵闹声、嘲笑声。终于，楼梯的尽头，慢慢露出了阁楼的形态，看来，这就是明家用来保温防水的阁楼了。一点昏黄的落日余晖撒入，晃得习染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这一瞬间，习染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无数个念头如同雨点般向她袭击而来。而适应了光亮之后，现实给了习染沉重的一击，那些猜测、那些妄想，在现实面前竟然如同玩笑！习染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一张明显被经常使用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工作笔记。笔记的封面有些卷角，显然经常被人翻动。同样的笔记，在桌角放了十几本，按照不同的年份区分开来，看起来像是日记，不过，更像是工作笔记。
习染拿过一本，上面的字迹，引起了习染的注意。这字迹习染再熟悉不过。大学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收到这个字迹写来的情书。后来，她又经常收到这个字迹写来的支票。再后来，她每天都看着他用这样的字迹处理文件。
这些字曾经是她打发无聊时间的上品，曾经是她不屑一顾的垃圾，曾经是他重于千钧的救命稻草，曾经是她感恩戴德的毕生依靠。
这是那个明星的字。
这是那个刚刚证实了，想要停妻另娶的明星的字。
这是那个将自己从男友背叛的阴影中，拯救出来的明星的字。
这是那个曾经努力的追求自己，不惜耗费巨资为父亲治病的有钱人明星的字。
可是这笔记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习染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助呢？
篇篇凌迟，段段割喉，行行蚀骨，字字血泪！
这是所有事情的真相，这是一切故事的源头，这是所有悲剧的开端，这是全部命运的结束！每个字，那些轻灵的笔触，在纸上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是明星曾经千方百计讨好习染的证据。每个字，那些沉重的笔触，在纸上画出的每一道伤痕，都是明星用尽全力挣脱命运枷锁的证明。每个人的命运都有枷锁，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无数桎梏。明星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地，踏着那些看不见的血泪，走到了今天，走过了永远不能改变的过去！
而这些被无情践踏的血泪，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沉淀，最后被岁月洗涤成淡色的绯红，渐渐被人遗忘。
这比明星的背叛，未来的无助，和那些永无休止的辱骂更加伤人。因为这些或许还有转机，但是这些字，却已经确确实实，永远无法改变！
不，为什么要改变？
习染早已被泪水浸透的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指甲陷入肉里，几乎要抠出血来。
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她要让这一切，都继续下去！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丝光亮从窄小的窗口透进来。明明是暖阳高照的下午，明明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刻。可是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凌墨坐在椅子上，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一只黑色皮鞋走到凌墨眼前，皮鞭上带着残留的血迹：“我们无冤无仇，如果你配合，我可以下手轻一点。”凌墨惨白了脸，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一侧耳朵上的耳线在轻轻晃动。
“对不起了。”黑眼镜面无表情，手里的皮鞭在夕阳里闪着残忍的光亮，下巴上那道伤痕竟然带出了几分坚毅，“我必须这么做。”房间里传来鞭子抽打在血肉上的啪啪声。
地下室门口，习染靠在门背后，努力压制身体的颤抖。笔记本中的文字，在她眼前缓缓流过，伴随着皮鞭的破空声，狠狠抽打在习染的心头。
微弱的光线，从地下室中射出来，地上迎着黑眼镜挥动皮鞭的身影。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嗅觉，皮鞭声鞭笞着她的良心。一丝恨意从习染的眼底流过，不断颤抖的身体在这一刻如雕塑般凝滞。
良心这种东西，是给那些活在阳光里的人，玩道德游戏的筹码。而习染，已经从阳光的边缘，跌入了死亡的深渊。良心，多少钱一斤？可以换来安稳的生活吗？可以结束悲惨的命运吗？可以惩罚有罪之人吗？
不能！
那就收起那些无用的良心吧。
皮鞭声已经停止，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铁链稀里哗啦地响个不停。凌墨整个人重新被绑在了十字架上。
“你放心。”黑眼镜的声音冰冷却并不暴力，“我不会杀你。”
凌墨没有回答，更加没有任何反应。
“你会活着离开，放心。”黑眼镜拿出照相机，拍摄了两张照片以后，转身离开。
“少爷……”凌墨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们还想怎么样？”习染从那略显疲惫的声音里，听出了淡淡的担心。
“这是他们的命，”走到门口的黑眼镜最后吐出几个字，“谁也改变不了。”
命吗？
习染嘴角挂上冷笑，如果是命，她要让命运之神，拜服在她的脚下！
同一时间，隧道边的严峰等人已经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没有！弄了这半天你跟我说没有！”严峰的声音隔着半条街都觉得恐怖。
小苗努力咽下口水，假装自己失聪。
“小王不是一下就认出那冯涛的指纹吗？”严峰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激动，“你们化验了半天，检查了半天，就告诉我什么都没有？”
小苗重新钻回破面包车里。
其实真的不怪技术队那边，整辆车已经被翻遍了，除了那个疑似装有*的罐子，车里干净得出奇。好吧好吧，这么说有点夸张，起码还有几个人留下的随身物品和毛发什么的。但是这些有什么用啊。连一点和犯人有关的线索都没有，技术队那边也是很为难的好吧。
看着已经陷入半抓狂状态的严峰，小苗很识趣地继续假装失聪。
“叮！”手机传来一声微信提示。
小苗赶紧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调成静音。我的天，要是让暴怒中的严峰听到，一定会给她一顿永世难忘的修理！今天没有替死鬼高明瑞在场，没有人帮他当炮灰，如果不自求多福，恐怕……咦，是一条请求加为好友的验证信息。只是，这信息的内容有点，嗯，不走寻常路。
“你在干什么！”严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小苗一个激灵，差点把把手机扔出去。在现场玩手机，不工作，还发呆……她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出现彻敢玩手机！”严峰的狂风暴雨如期而至，“你是想和高明瑞学习，去扫全警局的厕所吗？”
小苗双手乱摇，脑袋乱晃，脸上摆出一个无比委屈的表情，就差对灯发誓灯灭她灭了。
不过，严峰注意的，并不是小苗信誓旦旦的表情，而是她手机里那条验证信息：“地下防空洞？”
小苗愣了一下，迅速恢复了一个刑警应有的敏锐，将手机递给严峰，故意加重了语气：“而且，网名叫做知情人。”
严峰看着手机屏幕良久，拿出电话，拨号：“调出安城地下防空洞的分布图，尤其是城乡结合部，隧道这一带的。快！”
就在严峰心急火燎地寻找地下防空洞入口的时候，在他们脚下几十米的地方，他们正在努力寻找的七个学生，正在经历新的一场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