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湖深飞箭矢

她的脑海中开始想象着她离开之后朝堂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而她此去南国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出名夏王城十余里,到了洛城。

这时候,她的眼线传来了消息。

是关于前几日她让调查的关于名倾澜还有主持置办无极园事务的那个五品官员的。

首先是名倾澜。

传来的消息上面说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名倾澜集结党羽或者私下筹募军队的事情,长朔王府除了先帝赏赐的家仆之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人了,而长朔王手上也并没有什么兵权,他身边的侍卫用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朝堂上也没有谁跟长朔王走的很近,除了朱希仪和温疆这种身居高位且不避嫌的人,其他的大臣似乎也没有那个胆子。

当然朱希仪和温疆也确实如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敬慕名倾澜,而且还是偏向于君子之交的那种。

这个消息总结起来就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可是,却并不是调查的人在敷衍她。

她相信她派出的人一定是用尽各种方法里里外外的查过了,之所以没有发现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名倾澜确实没有这些小动作,第二种就是名倾澜藏得极其的深。

当然对于名微木来说,她更偏向于第二种,因为当她的怀疑之心生出来的那一刹那,她就不相信名倾澜会什么都不做了。

于是她只能够下令让调查的人继续调查,时刻盯着名倾澜的一举一动。

而第二件事情就是关于那个五品官员的了。

据调查,那个五品官员的名字叫方仲,为人圆滑,但品行却还不错,尤其是还会做事能做事,于是就被工部尚书齐又稹从八品提拔到了五品。

至于那无极园的事情,调查到的消息上说是方仲买来的。

看了一半密报看到这里的时候,名微木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那样的门童,买来的能有这样清绝的气质?或者说这样气质的门童有地方卖吗?

但是看到下面出现了一个名字,名微木渐渐相信了。

这个人名微木认识,但是了解的并不多,因为还没有来得及深入了解。

他叫银伏,是这瀛虚大陆上最大的商人,其地位可堪比前世中国古代的商圣范蠡。

关于银伏的称呼就是——全瀛虚大陆最会做生意的人。

所以名微木根据自己以前对于他浅薄的了解,只知道他会做生意,但是这调教仆人的事情,虽然也算是买卖中提高“商品”质量的一部分,可是一般买仆人从来都是从力气、长相、甚至识字程度这些因素来挑选的,没有人会花费那么多的功夫去悉心的调教仆人的气质,毕竟这个东西真的不是努力一把就能够努力出来的。

然而这个人竟然做到了。

这也就从侧面证明了这个人能够成为瀛虚大陆的商圣是有很大的实力做支撑的。

只是银伏虽然是整个瀛虚大陆的第一大商人,可是他毕竟是东国天铎的人,而无极园虽然被她开放给平常百姓们,但是毕竟也算是皇家园林,而且方仲又是北国长朔的官员,故而,他买东国商人调教出来的仆人来作为官用这个行为是否有些不合理?

这件事情,说大也没有那么大,顶多算是为了提高无极园的“服务质量”而买了高质量的“服务员”而已。

可是细细的追究起来,有些地方却叫名微木不得不警惕。

银伏虽然是瀛虚大陆的第一大商人,可是他却毕竟是东国天铎的人,尤其是他能够有这样的地位,自然少不了东国天铎皇帝的支持,否则他早就被赶出东国了。

而方仲从他的手里买个物件什么的话,那自然合情合理,但是方仲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这个人往下延伸的话,能够延伸到细作这里。

所以总结起来,方仲要是无意为之还行,但若是有意为之的话,那这其中的有意应当就是通敌卖国了。

这瀛虚大陆虽然是四国共处,而长朔国除了和西国留焱交战之外,和别的国家都没有挑起什么矛盾,但是这并不代表东国天铎就是友国了。

或者说这个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彼此的友国,若是有足够的实力的话,哪个国家的君主不希望自己一统四国?

正如前世英国首相丘吉尔说的: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尤其是东国天铎的皇帝容凌智谋无双雄才大略又极其的富有野心,所以名微木觉得天铎早就打长朔的主意了,那么派细作来渗入北国也不奇怪。

所以名微木给出她的眼线的指令依旧是查——深入彻底的查。

本以为到了南国这些事情那些眼线们才能够查清楚,因此她这一路上还有些忧心忡忡,脑海中猜测出了无数种可能,可是等到知道的时候,名微木觉得自己的忧虑少了些,但是却依旧有。

不过等到到了南国境内的时候,这些忧虑突然被暂时打消了。

因为南国风光,当真别有一番韵味。

到北国边境的时候,周遭的风物就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和北国偏北的地方不大一样了,那里日光更柔和,杨柳更娇嫩,清晨的雾霭似乎都像是用细细的蚕丝织成的一层轻纱。

而等到真正到了南国的时候,名微木觉得眼前顿时一亮,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南方多水路,小的水路数不胜数,而大的就要提一提南国的第一大运河灵鸢了。

这条运河从南国最北端直通最南端,最后流入南海中,因此也经过南国最南端的云岫山,所以名微木要去云岫山最好的路线就是沿着灵鸢大运河顺流而下。

船只已经筹备好了,等到上了船,他们行了半日之后便停船靠岸了。

靠岸是因为要吃饭休息,这里虽然不是大江大海,没有多大的风浪,可是整日待在船上还是很不舒服的,尤其他们还是北方人,不习惯在船上。

靠岸之后,名微木便下令在这里待上一天。

从出王城到这里已经过了一天半了,今日是初五,初九举办朝拜大会,而从这里到云岫山不过一日的日程,故而算起来有三日的时间是空闲的。

这也正是她提前出发的目的所在。

南国人临水而居,生的水灵,说话也都温言软语的,美食更是以精致细腻着称。

尤其名微木还带了一个整个北国最会吃最懂吃的朱希仪,于是接下来名微木便踏上了寻找美食之路,当然最大的缘故还是朱胖子撒的一手好娇,反正都是闲逛,不如一边吃一边逛。

更何况酒楼饭店是人烟聚集的地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美食对于他们的吸引力永远都是一样的。

出去的时候名微木并没有带什么护卫,她只带了朱希仪和贺兰红浅两个人。

为了不招人注目,她和贺兰红浅从到了南国之后就一直穿着男装。

此城名为青烟城,青烟幂处乃为城郭。

朱希仪带着他们到了一处酒楼,此楼名为青烟楼,虽然当初老板起这个名字应当是要显得名字大气且具有知名度,但是他没想到后来就被人调侃成青楼了。

不过调侃归调侃,但是大家都喜欢来,叫青楼也不过是句玩笑话,老板后来也习惯了。

虽然青烟楼名字被人叫得不三不四的,但是菜品绝对堪称一绝,甚至能够和北国名夏王城的第一酒楼万象楼媲美。

毕竟能被朱希仪知道的一定是味道没得挑的。

青烟楼临水而建,旁边就是一片莲花湖。

若是夏季坐在青烟楼的阁楼上往外看,十里荷花尽收眼底,当真的风景绝佳。

名微木本来不喝酒的,不过朱希仪特地点的那一壶青梅酒实在是很好喝,名微木被那香味勾引的喝了几杯。

不过度数低,名微木喝了好几杯也都没什么事。

酒饱饭足之后,他们在坐了一会就直接下楼租了一条船去游湖了。

三月,即便在四季如春的南国,荷叶也才刚刚长出来没多久,荷花是没有的,但是可以吹吹风散散心。

朱希仪吃好喝好之后一向心情极其的好,于是便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南国风物习俗。

名微木是个不喜欢别人唠叨的人,但是奈何朱大人虽然是个话痨,但是讲的确实有道理,讲的都别有一番见解。这些在书本上都是看不到的,而且还极其的切合实际但是又不失情趣。

不怕好的皮囊就怕有趣的灵魂,而一个人两者兼具那可以说是很能打了。

显然朱希仪朱大人就是这样一个集才华与颜值于一身的男子了。

船下碧水静过无痕,岸上小桥流水人家。

当然,划船赏玩的不单单是他们一艘船,这湖面上虽然不多,可是抬眼便可以看到旁边有一两艘小船划过去。

朱希仪这胖子不仅仅喜欢风雅,而且还极其的富有探险精神。

划了一会他还觉得不过瘾,非要到荷叶深处去看看。

名微木已经觉得走的挺远了,她觉得再往深处去也不过是一样的风景,没什么看头,然而那朱胖子却坚持不懈,他用他丰富的想象力将莲花湖深处描述的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百般撺掇她前去。

漫不经心的听了个大概之后,名微木觉得这货这么一个连中三元的学霸,又这么富有想象力,大概到了她曾经的那个时代,或许能够成为一个畅销书作家。

也许他都能够赶在J·K罗琳前面写出《哈利波特》。

名微木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她虽然也有好奇心,可是却没有上升到那种狂热的地步。因此莲花湖深处对于她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但是她耐不住朱胖子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狂轰乱炸,最后无奈答应了。

船一直向前,行至湖深处。

莲花湖深处,没有朱希仪说的什么世外桃源一般的光景,只是单纯的静。

船夫将船停了下来,他们坐在船上,能够清晰地听到不远处水草中野鸭子的叫声。

世外桃源什么的名微木从一开始都没有抱什么幻想,不过到了这里,倒是寻到了一份难得的宁静。

似乎人一安静下来就容易沉思。

这种安静实在是十分的难得,以至于话最多的朱希仪都静静地坐在船上一言不发的享受这种难得的宁静了。

贺兰红浅则目光平静地看着远处似乎要与天相接的片片荷叶,战场上的红光漫天硝烟四起此时都被遗忘,剩下的只有一片舒心的碧绿。

而名微木此时在回忆过去这几个月的经历。

她穿越至这个大陆是寒冬,而此时已是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千里莺啼绿映红。

然而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处境和这个美好的季节一般。

三月,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做。

可居家吃芥菜煮鸡蛋求平安健康,可至城外一处青草浅浅的小山坡追风放纸鸢,可于一清凉如水之夜出门看满城烟花,也可于小轩窗前借天光素手绣花等一人归……

而这些,全都跟她无缘。

此时的她,要时时刻刻为自己的性命算计着。

有时候她想,要是当初穿越到这个大陆上的一个平凡女子的身上,她此时可能受不到万人跪拜敬仰,可是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不算轰轰烈烈,可是至少团圆美满。

造化弄人的本质在于上天把本来不相配的两个东西凑在了一起,譬如名微木只想要好好地活着,上天却把她放到了一个不得不勾心斗角的位置上。

她时常觉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将她们身上都绑了细线让她们成了木偶,而她们被操控着,渐渐地走向已经安排好的命运之中。

可是她偏偏又是一个不信命的人。

苍天本无情,便当独身行。

在沉静了不知道多久,这份沉静被一支急速破风飞来的箭矢打破。

贺兰红浅那平静如水的眸子顿时像是坠入了一颗小石子,所有的平静旋即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神。

她起身,拔剑,挥剑,箭矢断。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