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家三夫人姓岳,也是个大美人,比起绿苗来还要美上三分,屋内侍候的丫鬟们也生得标志。只需细瞧就能发现这一屋子的美人儿眼角眉梢都春意甚浓,举手投足更是风情摇曳,不像是名门世家的做派,倒有些像是……像是那花楼中人。
莫初白还是个大姑娘,被这一众美人用春波荡漾的目光给盯着,登时红了脸颊,却未如三夫人所愿娇羞地低下头去,反而大胆地一一端详美人,给三夫人行完礼后很是坦诚地夸赞,“三叔真是好福气。”
“我也常常这般说。”岳氏本有些疏离冷淡的脸瞬时给人一种春花盛放的感觉,笑声如银铃,动听婉转,“你刚回来,以后可得多和我亲热。”
“三婶婶不嫌我烦才好。”莫初白坐在岳氏身旁,心里感叹,这满屋子的人间绝色,看着真是赏心悦目。更难得的是,岳氏没有半分嫉妒不喜,反而很享受这种众美环绕的日子,包括绿苗在内的妾侍丫鬟们瞧着也对她极是尊崇,出人意料的妻妾和美。
“不嫌不嫌,我每天闲得发慌,你来多陪陪我,我欢迎得很。”岳氏说着话,眼睛瞥过大红捧着的匣子,似是思量了一瞬,便从手上褪下一只银镯来套到莫初白的手腕上,“我比不得二嫂富裕,这只镯子跟了我十来年,你拿去玩吧。”
古朴大方的银镯子,惦着倒是有些重量,式样极为简单,雕刻着几朵牡丹花。大红竭力压抑住眼中的不屑,抬起手腕露出早间莫初白赏下的宝石手链,嘴上道,“大小姐手上已经戴了一个镯子,三夫人这只先让奴婢拿着吧。”
“不用,我换只手戴就好了。”莫初白连忙拦住,将岳氏给的镯子换到空荡荡的右手手腕上。岳氏这才瞧见莫初白的左手已戴着一只看起来挺普通的银镯子,只是莫初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那镯子往手臂上拉了一截,以致她先前没有注意到镯子的存在。
“三婶,你可对我真好,瞧,像不像一对?”银色的手镯衬得一双皓腕越发纤细优美,更难得的是,两只古朴的镯子奇异地相似,就像是出自一人之手。岳氏目光微闪,状似无意地抚过自己送出的那只镯子,在其中一朵花蕊上重重一按,见莫初白看的认真,便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好好戴着吧。”岳氏揽了莫初白在怀中,笑眯眯道,“别嫌弃我这份礼物太轻薄。”
“若是三婶这礼物都轻薄,那天底下再没有贵重的礼物了。”莫初白眼里的欢喜真真切切,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牡丹花镯子。
大红这才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嗫嚅了下嘴唇,可这样的场面,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便规规矩矩地侍候在一旁,再不敢自作主张。
“你果然是个识货的。”岳氏看着莫初白的眼神愈显亲热,朝着其他丫鬟们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这丫头好好亲热亲热。”岳氏身旁侍候的人还好说,一个个嬉笑着退了下去,大红和徐却杵着不动。
“徐去外面等我,大红先将二叔二婶给的礼物拿回去放好。”
“是。”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岳氏噗嗤一声笑起来,乐哈哈地揽住莫初白,手往脸上一抹,已是换了一张脸,瞬时成了另一个人。
“芙蓉姐姐。”莫初白先前就有所猜测,这会儿也不惊奇,甜甜地唤了一声,竖起大拇指,“你好厉害,我还琢磨着你会以什么身份出现,结果你直接扮了我三婶。”
“快说快说,你怎么认出我的?”叶芙蓉掐着莫初白的腰,故作凶恶地问。她自认并没有哪处露了马脚,偏生莫初白淡定地像是看透一切。
“芙蓉姐姐身上的芙蓉香如此奇异,我如何能忘?”莫初白俏挺的鼻子微动,用力吸了吸空气中那若有若无极清极淡的香味。
“哎呀……”叶芙蓉懊恼地大叫一声,早有人提醒过她,她用的芙蓉香极清极淡,等闲难以辨认,但是遇到嗅觉非凡的人,闻之不忘,很容易栽跟头。
“现在这些女人,用的香能把人熏死,我还以为能压住我的芙蓉香不被人认出来呢。大小姐,还好是你,若是换做别人,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芙蓉愤愤地说道,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只荷包来,从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块状物事,扔进屋角的香炉中。一时间,屋内芬芳馥郁,等那香味散尽了,叶芙蓉恹恹地将荷包收好,用手在鼻翼前扇了扇,“现在好了,我这满身都是岳小四的味道。”
“委屈芙蓉姐姐。”莫初白四处张望,疑惑地问,“你在这里,真正的苏三夫人又去了哪里?”
“她啊。”叶芙蓉笑道,“她那蠢笨的脑袋里,只有花心的苏三爷,自然是苏三爷在哪,她便在哪。”
“芙蓉姐姐的意思,三婶和我们莫家有关系?”
“岳小四是莫家从前在黎城的总掌柜的女儿。”叶芙蓉点点头,“我和她见过几次。这次是她主动提出帮忙的,苏三爷接了个差事,要去西亭三个月,她离不得苏三爷,便偷偷跟了过去。我能来替她,她高兴还不及。她娘亲出自一笑候府,虽是个庶女,到底和好些公候家的少爷小姐攀得上关系。我寻摸个机会,沾沾你的光,一起泡泡那灵泉。”
“让你费心了。”莫初白连忙道谢,叶芙蓉对外诡计多端让人头皮发麻,对自己人却是掏心掏肺周到细致。
“这院子里都换上了咱们的人,你有事尽可过来。”叶芙蓉戴好面具,便又成了那个妖娆美人苏三夫人,慵懒地半躺在椅子上,眼神疏冷撩人,面上却满是对莫初白的关心,“其他事都不急,身体最重要,疏忽不得。”
“嗯,我正打算找机会去皇宫。”莫初白心里也琢磨着这件事,她本想将此事落在苏四夫人身上,毕竟苏四夫人徐氏和平威后沾亲,不过她和莫望一样信任叶芙蓉的本事。
“怎么,不出来见见你的主子?”叶芙蓉突然望向似被风吹动的窗户。
“呵呵,正准备进来。”金潇潇朗声一笑,从窗户外翻进来。他穿着一身小厮的衣裳,像模像样地给叶芙蓉和莫初白行了个礼,躬着身子站在两人面前,一幅静候吩咐的顺从样子。
“金潇潇,我还以为要两三日后才能见着你。”莫初白看到他很是亲切,从南国到平国这一路,莫初白仰仗金潇潇甚多,早将他视作自家弟弟,当下朝着叶芙蓉夸他,“他的天分真的是高,装什么像什么。”
“就算你不在这里见,最迟明日也能见到的。”叶芙蓉浑不在意有男人在,半躺着的娇躯凹凸有致,衣衫也有些不整,金潇潇进屋后看到这情形,便再没抬起过头。
“那你现在跑来做什么?”叶芙蓉毫不客气地问。
金潇潇坦然答道,“小姐身子不好,七日前白老爷子配的药吃完了,我先行一步来黎城配药,她熬了这七日,我总得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更何况,除了你这里,在其他地方见了,也没机会说上话。”
“你放心,前几日是挺煎熬,昨夜服了药,已然好多了。”莫初白忙道。前面这几日,她日日都在晕厥的边缘,时刻都受着痛苦的煎熬,可她不能晕,也不能显出娇弱来,只得硬生生挺了下来。如今就好了,有缓解的药,又很快能进平国的皇宫,去彻底拔除体内的寒毒。
“那便好。”
金潇潇飞快地看了眼莫初白的脸色,见确实粉里透红,眼中便不由有了些笑意。他还想说句什么,叶芙蓉却不耐烦地赶人。
“快走吧,这看也看了,别妨碍我们说话。”
金潇潇只得从窗户翻出去,站在窗口也不走,道,“现在的药只够吃七天,我会很快配到接下来的药丸,你放心。”
“辛苦你了。”莫初白知道白行风用药刁钻,金潇潇能够配够七日的药丸只怕也费了不少功夫,越发感念他的好,朝他微微一笑,“我这便写信去昭县,请白爷爷多配些药丸托人送来。你注意安全,便是配不齐,也无甚大碍,这病被白爷爷压制住,要不了命。”
昭县到黎城,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月。金潇潇眸光微暗,看着室内素衣黑发的少女,心里便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多跑几个周边的城市呢,也不能让莫初白痛苦地挨日子。
等金潇潇走了,莫初白便对叶芙蓉道,“芙蓉姐姐,你可知为何我家一出事,我们家的店铺便全部歇业关闭了,连掌柜们都不知所踪?”
“我们这些人,若想在外头过,每人便领一千两银子,此后各自发展,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能找上莫家。”叶芙蓉用手腕支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整张脸陷在日光穿透窗棂打进来的光影里,脸上的表情便一时让人有些看不清,只听她道,“我猜,这是老板生前的安排。掌柜们撤走,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莫家隐庄。”
“莫家隐庄?”莫初白忆起昭县密室里的那封信,信上附有叶芙蓉这些从隐庄出来的人的信息,却独独对隐庄一笔带过。莫初白好奇地问叶芙蓉,“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