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芹菜香干与烩饭
“怪不得每次她来咱们这里吃饭都是快收摊的时候。她是晚上工作么？自由职业者？”一边处理着其他食材，一边向大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叔听到我的问题露出了比较微妙的感情，像是遇到了难题一样想了半天才开口：“那个姑娘好像是不工作的。”
“不工作？”听了大叔的回答我有些惊讶，难道还在上学么？但是又不是假期，怎么可能白天不出去呢？
大叔点了点头，表情依旧有些微妙：“确实没有工作，也没有在上学。那姑娘自己告诉我自己是个，叫什么来的？御宅什么的？好像是必须留在家里的样子。”大叔半天也没有解释清楚，只得皱着眉头回忆是御宅什么。
大叔的话把我逗笑了，我纠正大叔对于小米的叫法：“是御宅族。”
将手里洗好的蔬菜放到干净的铝盆里，我一边开始烧热水准备炒今天的第一道菜，一边顺便给大叔普及了御宅族的知识。御宅族并不是像小米说的有着必须待在家里的使命，“御宅族是个外来语，指的是热衷且博精于某种次文化的人，在日本是一种非常普遍的中性称呼。虽然中间带了个‘宅’字，但不能理解为家的意思，可以说是与家毫无关系，准确来说，御宅族应该是迷，书迷，偶像迷，动漫迷的那种拥有磅礴的二次元文化知识的粉丝这样理解更为合适。和通常咱们说的宅男宅女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估计小米是看你不懂，所以随便糊弄你的。小米的情况，先不说是不是御宅族，如果总是待在家里的话，也许宅女这种称呼更加合适。”
“宅女？”大叔似乎又学到了一个新词。
我有些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听您的描述像是这个样子。不过也不能真的说人家是宅女啦，万一真的只是在家工作的御宅族呢？有的御宅族，会把自己精通的二次元文化发展成自己的工作，写书，画漫画。比如喜欢看漫画或者动画一类的会被称作是动漫宅，平常除了看漫画也会自己创作漫画衍生同人，甚至会创作新的漫画；喜欢打游戏的通常叫做游戏宅，会直播自己打游戏，有些也会做一些游戏的周边产品；还有喜欢做手工的会被叫做手作宅，窝在家里做手工，然后开淘宝店卖。这些御宅族里面也会有一些会把自己的作品传到网上，除了能够赚钱，也会吸引一大批的粉丝，有些还会成为大神级别的人物。总之，他们也并非是没事可做。”
“每个御宅啥的都能成为大神么？”大叔还没有习惯这些新兴的网络用语，说起来很有生疏感。
我皱着眉头把芹菜倒进已经烧开了的滚水中焯了一下，之后进早在一旁准备好的凉水中过水：“这倒不见得，有些御宅族只是很喜欢某种二次元文化，但是并不一定都会出作品。我有一个朋友是音乐宅，通过看视频自学了吉他，但是并没有成为音乐制作人，只是当作爱好来研究。”
“也没有工作么？”大叔帮我把豆腐干切成了条状，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案板上。
“有工作啊。”我将花生油倒入已经热好的锅子里，厨房慢慢飘出了花生油的香味。讲姜丝和蒜片倒进锅里，香料的美好味道瞬间填充了小小的后厨，“我认识的这个朋友平常工作很忙的，只是在闲暇时间研究音乐，下了班和节假日比较喜欢待在家里看音乐视频练吉他。我认识他的那几年，他的生活几乎每天都是家里和公司两点一线，节假日就待在家里抱着吉他看视频，就是非常喜欢，并没有想以此为生。不过有的时候，我们也觉得他蛮夸张的，连年假也是在家里抱着吉他度过的。当时我们都觉得好可惜啊，只有几天的年假啊，一天家门都没有出。”现在想想也依旧觉得好可惜，连上两个周末，足足9天的假期都是在家里抱着吉他度过的，明明还有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我摇着头表示着自己的惋惜。
“那还真是蛮可惜的。”大叔在一边附和着，不跟你们出去玩么？”
“也不一定，只是更喜欢花时间在练习上。明明又不是要出道，可是每天练习的时间真的会让人误会以后要当歌手呢。”被大叔这么一问，我也有些犹豫。
锅里的豆腐干在热油的烹炸下呈现出了微微的金黄色，特有的豆香味也慢慢涌出了锅子，我用手控干芹菜段上的水便直接放进了热锅里，因为带着水，芹菜一下锅的时候便溅出了几滴热油在手上，我哆嗦了一下，把手放进刚才浸泡焯芹菜的冷水里，很快又把手抽出来拿着锅铲快速地翻炒着因为焯过水而愈发翠绿的西芹。
大叔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突然问了个有些尖锐的问题：“那会不会是因为你们说话不好听，或者做了什么让人家觉得受伤的事情，所以那个孩子才宁愿练琴也不愿意和你们一起玩？”
“也有可能吧。”我的注意力在果子山，无暇太顾及大叔说了什么。将三小勺盐和一小勺味精洒进了锅里，又继续翻炒了30秒钟，才关火用余温继续热着锅里的芹菜香干。这时，我才回想起大叔刚才的问题确实有些伤人，但是想想被人这样误会倒也还算正常，便耐着性子和大叔解释：“真的不是我们的原因。他就是很专注于练琴上，我们都不怎么玩的，所以没什么共同话题。以前出去玩的时候，比如烧烤，打真人CS什么的，也叫过他，但是都被他以要练琴拒绝了。”
“那现在和这位朋友还有联系么？”大叔有些关心的问道。
我耸了耸肩膀：“没有了，已经很久不联系了。”这位朋友其实也是他的大学同学。自从他离开了我的世界，我便离开了之前的圈子，为了不在陷入回忆，我断绝了和过去的所有联系。这一点我倒是则是规避了所有美好的回忆。
“啊。”大叔小声惊呼道，“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经过大叔的提醒，我才发现脸上已经湿了一片，“啊，是不是刚才炒姜丝时的眼泪现在才掉下来，延迟掉落什么的在游戏里也经常发生呢。”我强迫自己开着玩笑，不好，一想起过去就会不自觉地掉眼泪，而且有着越掉越多的趋势，到了最后几乎是停不下来了。
“是不是我的话太伤人了。”大叔的表情好像是再后悔问了刚才的问题。
我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锅具，用纸巾擦干了眼泪，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没想到姜丝也这么熏眼睛，今天的姜太辣了。”
大叔并没有揭穿我，而是默不作声地切着食材：“芹菜香干闻起来真的好香。”
看大叔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我内心松了口气，随即回想起聊天一开始提到的小米：“小米说不定也是哪个网站的大神呢。”
大叔摇了摇头：“不是啊，小米真的是除了游戏以外对其他事情都没有兴趣。”
“也许是网上超厉害的游戏主播。”我的情绪已经恢复到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看了一眼大叔已经处理好的食材，心里盘算着下一道菜。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她爸爸说她真的没有任何收入。”刚想再往下连天的时候，餐厅的风铃传来了叮铃铃的声响，预示着吃饭的大部队要来了。
大叔穿过门帘，走进饭厅，我们的聊天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我以为小米的话题也就不会再提起了。大叔像平常一样在外面招待着食客，已经无暇顾忌后厨的情况，除了炒的菜不一样，事实上后厨的今天，明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不一样。
天气冷下来了，大叔的生意却越发火爆，可能是在寒风萧瑟的冬日等车实在太辛苦的缘故，食客们都习惯先来大叔这里填饱肚子。他们常和大叔说冬天如果胃里变暖，就不会感到寂寞，在寒冷的天气里等车也就没有那么可怜了。
等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店里的大部分食客也走得差不多了，后厨的芹菜也随着大叔进进出出慢慢用光。“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别再炒菜了。”大叔从外面进来，查看了一下食材的消耗。
我将最后一盘青椒炒鸡蛋盛出，看了看案板上剩下的未处理过的食材，将青椒鸡蛋放到了一边：“把剩下的炒完吧，可能还会有要赶末班车的人吃饭，多做一点，以防不时之需。”
大叔看了一眼外面的挂钟，时针刚刚偏离了9点钟的方向一点，他点了头，又退回到饭厅：“那就辛苦啦！”
其实剩下的食材按照正常比例搭配是很难炒出一盘完整的菜，想了想，便从旁边的饭锅舀空，之后将案板上所有的食材全部倒进锅里的热油中翻炒起来。所幸剩下来的胡萝卜，芹菜，豆腐干和青椒在味道上不会有什么冲突，烩到一起炒也不会产生奇怪的味道。锅里的蔬菜差不多快熟了的时候，我将舀出的米饭倒进了锅里，放了盐和菜一起大力翻炒着。杂烩饭的香味慢慢飘出了厨房钻进了餐厅，引得大叔不断‘光临’了厨房想知道我在炒什么。
“是蔬菜杂烩饭。”我和大叔解释着，“因为剩下的食材没有办法凑成传统的炒菜，所以就想起以前家里突然来了同学补作业，为了省事儿，就把头一天的剩菜烩到一起炒。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拿新鲜的菜来炒，感觉确实比我们之前瞎糊弄一口的时候，闻着香多了，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和同学在暑假最后几天彻夜补假期作业的场景。
说话的时候，大叔已经来到了我身后，观察着国内的菜色：“你上学的时候就会做饭了？”
“没有，同学会做。”被这样一问，我觉得跟家不好意思，“那时候其实家里给了点外卖的钱，但是因为在攒钱买漫画，所以舍不得花，就只好麻烦同学做饭了。同学当时也在攒钱买专辑，觉得我的提议特别合理，我们两个就凑合了，但是回家以后被家长骂了，说是没教过我这样的待客之道，简直太丢人了。”
听了我的解释，大叔也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你们啊。”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挂的风铃再次响了起来，大叔掀开门帘看了一下，又迅速地转过头下生告诉我：“小米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稍微有些惊讶，倒不是觉得小米的到来有什么可吃惊的，只是她今天下午不是去菜市场了么？我回忆起小米两手空空的样子，不免有些犹豫，难道还是没有买菜么？
大叔直接从锅里盛了一碗素杂烩炒饭，又端走了刚才放在一边的青椒鸡蛋，端着离开了厨房，招待小米吃饭。
隔着门帘听见大叔的寒暄和小米与平常无差别的单字回应。因为下午在菜市场里相遇的缘故，我总觉得今天晚上再见到小米会变得很尴尬，所以自觉在后厨里耗了很长时间，直到连最后一个碗都被刷得可以照见头顶上的日光灯，还是没有等到小米离开的声音。
虽然没有盼到小米离开的风铃声，却听到了大叔叫我的声音：“禾智啊，快十点了，别在厨房里忙活了，出来吃饭吧，我都饿慌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端着我们两个人的晚饭走出厨房。不过好在小米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新出的动画电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碗里的饭。看见我出来，也只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实话，现在小米的眼神和下午时候也没什么区别，看起来还是一样无神又恐怖。
我放下手里端着的菜，小心地又瞥了一眼小米，用眼神向大叔传递我的想法。
大叔了然地笑了笑，便开始和我分食桌子上的素炒饭和所剩不多的芹菜香干。期间，除了大叔因为口味比较重，去厨房加了调味酱油以外，在饭厅的我和小米几乎连位置都没有变过，小米甚至连眼神都没离开过电脑，自己碗里的炒饭吃完了都没有意识到。
我在心里有些不高兴，毕竟用心做的饭，竟然这样随便地吃完，难免会在心里感到挫败。会不会是做的不好吃？我瞪着小米的背影，但是小米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依旧专注于屏幕上二次元人物的打打杀杀，我觉得更加难受了。
大叔碰了碰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介意。“她就是这样，一看见这些虚拟人物就什么都忘了。”大叔小声地用唇语说道。
电影终于演完了，小米这才把目光放回到我们身上：“芹菜炒的很好吃。但是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大叔你没告诉我炒饭里有胡萝卜。”因为看过喜欢的电影，小米说话的时候，眼神终于有了变化，笑意盈盈的眼睛正闪闪发光，笑着对我们侃侃而谈。
“电影很好看？”大叔似乎对小米现在的变化依旧习以为常，“你还挺厉害的，底下都没有字幕，你也看的这么开心。他们说的什么你都听得懂？”
“平常接触多了，也能猜出大概意思。过两天新的衍生游戏该出来了，得先补一下动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