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偷和守卫者(二)
契卡夫是黑加仑军枪兵团第二旗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和所有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老兵一样,他靠自己的勇气毅力与精湛的武技,成为了新兵们的榜样。
在黑加仑军,关系与巴结是行不通的,资历、声望与自身过硬绝对缺一不可。当然,在沃尔夫眼里,指挥能力往往是大于个人实战。中队长与以上的军官沃尔夫都亲自教导过,并对每个人都有详细的点评写在自己的随身文案内。
对于这个枪兵中队长,沃尔夫第一行所写的内容是:心慈手软、坚韧。
契卡夫并不是黑加仑军起家三十根长矛里的老古董——事实上那些人要么在中队长及以上的位置,要么被光荣地埋进船型坟墓,成为了英勇的过去。
他是在沃尔夫用粮食征募来的饥民,为了不让弟妹饿死,契卡夫用命换得了足够全家度过整个冬天的粮食。在那些被拉练的士兵中,算不上强壮的契卡夫似乎并不起眼,但在格斗训练中却极其耐打,引起了安度因的注意,被重点关注过。
至于心慈手软……是由于在一次与斯瓦迪亚人的战斗中,沃尔夫注意到当时是个班队长的契卡夫放过了一个斯瓦迪亚人。那个十四岁的孩子也许只是被从母亲身边拽走凑数的民兵,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请求不要现在杀死他。并不能听懂斯瓦迪亚语契卡夫却放下了手中的长矛,放了这个斯瓦迪亚孩子一条生路,那也是绝对的胜利下少有的逃脱者。
“为什么要这么做。”沃尔夫皱着眉头问这个农民出身的士兵“这是战场,你没有想过,在你转身的时候他会用匕首削开你的喉咙吗?”
契卡夫切喏了许久,才告诉了沃尔夫实情:“我想到了我的弟弟,和他一样大了,我下不去手。”
“你迟早会害死你自己的。”沃尔夫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还在把战场上的人当做人,真是愚不可及。”
“可那只是个孩子。”契卡夫最后的争辩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沃尔夫拒绝听这位仁慈班队长的辩论,并处罚他降为普通士兵。
最后多次战争中没有人手可以使用,不得已将其提拔为班队长又转为中队长,放置在个人影响力最小的枪兵团内。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契卡夫的剑暂时不需要考虑对着孩子的问题,这简直是再令人轻松不过了。
“各位,在这城市内享受你们的假期吧!”这是沃尔夫在前往学院前的发话,全军上下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可以休息,就连托曼也被解放,和希尔薇笨拙地学习牵手逛街去也“你们应得的!”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契卡夫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的锁子甲工工整整地收拢好,像是细致入微的薄饼厨师那般放进盒子里。再盖上叠好的长袍软甲、以及战斗时候他才会选择穿戴的贴身细亚麻布衣——这件掠夺而来的宝贵战利品,在吸汗透气上绝对是一流,比包裹在厚厚的诺德大袍里强得多的多。
“该死,怎么这么热。”契卡夫想到了自己严寒的家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但谷物一定生长的好吧……在入伍以前,弟弟妹妹们已经三年没有吃得太饱了。”
他把斧子简单地蹭着石头打磨一下便插进腰间,携带武器是诺德人的美德,即便穿着闲散宽松的衣服在异邦乱晃,解除武装也是不明智的。
最后他看了看自己的钱包,里面的金银第纳尔和铜板都是来自于奖赏、薪水、掠夺。他崇拜沃尔夫带来的军团荣誉,却也不会忘记自己要给家里盖起大房子、开辟一大块田地的许诺——那些小家伙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带着三十人战斗在最前线,一定会激动地手舞足蹈吧?
“契卡夫,小心一点。城内有消息,我们被群扒手瞄上了。”一个士兵路过,朝门口里探进身子说道“呵,他们听到了我们袋子里的钱币哗哗作响。”
“真是群臭虫啊……”
契卡夫露出厌恶的神色,在他的家乡闹饥荒的时候,曾有一个诺德男人因为盗取了农庄的粮食而懊恼不已,于是又折回主人家中将其杀死才如释重负——抢是非法的光荣,偷是怯懦的无耻。
“不过,钱还是带在身上吧。”他咕哝着把钱袋挂在腰间更前侧的位置上“至少放在身边只需要堤防几个罗多克人,放在帐篷里纯粹是为一群罗多克崽子准备的肉啊。”
跟随者熙熙攘攘的诺德人群,那些平日里全副武装的士兵卸下铠甲、收起盾牌,把铠甲的内衬衣脱下,换上薄而干爽的亚麻布衣服。剑和斧子虽然还挂在腰间,却是首次仅仅作为防身而非作战的携带品。
越来越多的诺德人开始享受自己的假期,这是他们丰厚奖赏与薪资的首次花销。穿过美丽的城郊,那些大惊小怪的士兵围着某个男爵的花园指指点点,声称漂亮的花卉一定是爱与美丽之神芙丽雅的化身。
他们大声地争辩,用自己听说过的神祗与精灵的名字命名那些花朵,最后直到那把看门狗和看门人都吓得直哆嗦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在格陵兰,欣赏美往往是一种奢侈。
在城镇卫兵紧张地注视下,那些身强力壮的诺德士兵用进城内。说来实在好笑,这些散漫在城内的士兵的主要欢迎者,是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孩们。他们花枝招展地上街招揽北方的顾客,极尽可能地卖弄着自己的姿色——这是不容错过的赚钱佳机。
“所有的兵都一样!诺德人也都是人,怎么,他们就不喜欢姑娘?”一个衣领开到像是被撕破了的女孩边躲避着过路登徒子的咸手,边调笑着同样在招徕顾客的同伴,尤其是那些金发碧眼与身材高大的诺德战士“难得的机会,你可别夹不住腿啊!”
“呸,朵拉,你先别伺候不好,被诺德人砍死了,他们的脾气可像沸水一样暴躁!”同伴忙于寻觅满街的猎物,却惊异于那些诺德人冷淡与警惕的眼神“好像不太对,这些诺德人怎么像切了那玩意?一般的佣兵早扑上来玩了,他们可是阔绰的很。”
“咯咯咯,他们在嫌弃你不够味!”朵拉笑得花枝乱颤,像是要把胸都笑出来“你洗澡的太多了,把骚味洗掉了!”
契卡夫闪过这两个打打闹闹的妓*女,对这些招揽生意的女孩,他并不是怎么感兴趣。
当然,原因也很特别,决计不是因为眼光高、思想觉悟先进之类的奇怪理由,而是同样来自沃尔夫的警告:“这儿街上那些卖的女人可是脏得很!要是得了病,xx就烂掉了!烂掉xx的人,死后还想去英灵殿?开玩笑呢!”
暴力粗野往往也意味着迷信与盲目崇拜,士兵们惊恐地面面相觑,呼唤沃尔夫的帮助,看上去实在是憋坏了。一群眼圈发黑的罗多克杂役推着个小车走了出来,上面装满了由鱼鳔(就是鱼泡)或羊肠(主要是盲肠)做成的奇怪东西,以每人三个的数量发到了手里。
“这些,是‘避孕护具’!”契卡夫以黑加仑军的狼爪旗起誓,他看到的沃尔夫当时一定是在忍笑“你们一定要认真地在心中呼唤神王奥丁与神后弗丽嘉的名字,然后再将这东西套在xx上,才能阻挡疫病,同时让那些野女人不会怀上你们的孩子!”
这都不是问题,战无不胜的奥夺为自己带来胜利,即便在床笫之间也是如此。
问题的重点在于,只有三个啊!
对于身强力壮且压抑许久的诺德战士来说,三个毫无疑问是极少的。而用完了就要冒着烂掉xx、在死后被瓦尔基拉们嘲笑的风险,简直是灾难中的灾难。
这种心情,就像是饿了三天,捧出来一头大烧猪,告诉你只能吃两口,吃多了就会被药死那种感觉。
“就算要,也还是找点好货色吧。”契卡夫打了个哆嗦,把一个看上去非常廉价的女人推开到一边,鬼知道在那些水手间有什么样的病在肆虐,何况现在他对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兴趣。
许许多多的罗多克与各族人漫步在街上,安逸的城市里除了士兵外鲜有人佩带武器,人们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安全太过担忧。这里治安良好,战争对于绝大多数人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记忆,似乎在伟大城市亚伦的议会之下,所有的肮脏都被光芒掩盖,万物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饱经战火的人很难会快速在安逸中丧失警戒之心,不过在购买了几个做工漂亮的士兵木偶、品尝了些美味的烤肉后,契卡夫慢慢地放下了心中的盾牌,享受在城市里自由散漫的生活。
“看到了那个人了吗?”当契卡夫第三次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来付款的时候,两双眼睛终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穿着短粗亚麻衣服的男孩点了点头,麻木地看着街道:“我要拿到那个钱包,对吗?”
“没错,你必须给我带来点价值了。”那个脸上长着癞的男人发出一阵令人不爽的嘶哑声“去吧,不然你知道的,我没有必要去养活那个怀孕的废物……哪怕你是街上最灵巧的手指也一样,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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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令人舒服的木制房屋,沃尔夫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黑加仑那个由冷杉盖起来的家,散发着原始自然的气息与古老时代的回忆。
“看上去您很享受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隔着长桌坐在他的对面,亨利男爵作为引荐人后就开始在椅子上闭幕养生,这个诺德鬼子就叫老学究去头疼去吧“沃尔夫先生,您可真是个特别的诺德人。”
又是特别的,沃尔夫暗地里一阵不爽,仿佛这个词永远都和自己挂钩了。索性努努嘴,用罗多克语不客气地回答:“当然当然,就像您,阿金斯先生这样的学问家,我相信在整个斯瓦迪亚和罗多克都不是媳货。”
阿金斯看上去并不显得很老,虽然按照某种说法,他是亚伦大学校长兼亚伦十一所学院的权威领头人,在整个亚伦知识分子世界毫无疑问的泰斗级别,不过他本人并不算年迈——只有五十二岁,却享有活了一百二十年的人都未必能贯通的学问。
“牙尖齿利,您的舌头好像骑士的骑枪一样锐不可当。”阿金斯一向以铁面公正、喜怒无常着称,甚至公开指责过法齐斯伯爵在税收上的过失,沃尔夫很快就领教了苦头“可惜太坚硬外露的石头会被风与流水磨平,太高耸的树会被伐木人率先砍倒,人也是一样。”
巧妙的暗语沃尔夫懂得不能再懂,也清楚跟书呆子吵架,除了给他两拳什么问题也无法解决。
“您怎么说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孩子们不能去那些大学。”沃尔夫皱着眉头,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是对诺德王国的蔑视与不尊重呢?”
阿金斯老院长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我的海盗朋友,我可没觉得诺德战士的神经这么脆弱。您觉得自己的罗多克语如何?”
沃尔夫抿了抿嘴唇,狐疑地看着这个狡猾的对手:“强过那些徒有虚表的亚伦贵胄,他们只会做生意,连法格都搞不明白。”
“那您的孩子又如何呢?”
沃尔夫不说话了,炎热的天气里穿着罗多克的贵族短袍服饰,并不那么舒服,跟难缠的同类说话更是难受。
“所以,我们决定把他们安排在亚伦青年学院,教授他们语言与罗多克的基础文化。当一年半后,再按照他们的意愿,分配到各个学院。”
阿金斯端起杯子,喝了口杯内的茶叶——那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沃尔夫面前也有同样的一杯。
“那么,请允许我对各校进行考察。”沃尔夫站起身来轻轻向老校长颔首“请务必让我感受每一个学员,请相信我,我将会是你们教授过的最认真的学生。”
阿金斯眨了眨眼,脸上第一次露出抹真诚的笑意:“为什么不呢?沃尔夫先生,时候还早,不如来听一节‘贵族徽章与纹章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