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沃尔夫的战争(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沃尔夫死死打量着那些后排动也不动的弩手与重步兵,头脑里闪烁过无数个可能“那个叫赖齐斯的在准备什么?一份大礼?”
为什么要把弩手吊在最后面?为什么把长枪兵放在最后按兵不动?
踏步声急促而又杂乱无章,那些罗多克大群步兵缺乏足够的训练与纪律,在前进的号令下,阵线参差不齐地冲向黑加仑军的阵列,奔袭的士兵如同猎狗般鲁莽。
说来非常有趣,那些罗多克农民与乡勇组成的部队轻装(甚至无甲)居多,因此当罗多克左翼的重装步兵与右翼的斯瓦迪亚混杂佣兵还在前进的时候,这些似乎牛群一样的士兵已然扑在诺德人的枪尖前。
“那些罗多克人的没有拉开战线,征召兵的战斗意志很弱,安度因他们的压力很轻。”希尔薇看着安度因那张刚刚有些慌乱,却在接触的那一刻化为疑惑的脸仔细分析道“倘若现在铺开也可能会包夹我们的枪兵,但那些农民不肯,他们都挤在前面胡乱地作战。”
这些话沃尔夫是懂得很,希尔薇其实是说给一直在咬手指盖的托曼听的,但后者脑子里现在估计只剩下‘只想冲上去干一架’之类的零碎,并没有太听得清那精彩的战场分析。
“你还在关心他啊。”沃尔夫背着身吹了口哨,戏谑的口吻叫盾女非常想在他的后脑壳来上一拳“哎……别别别,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额。”
希尔薇的眼神转了转,嗓子里发出猫扑猎物前的冷笑声:“那么,伟大的沃尔夫先生,这个玛格丽特女士,这位戴安娜小姐,以及新添的小小路易丝,哪位上了您的食谱呢?”
牙尖齿利的女人让沃尔夫一时语塞,但他的注意力特绝非在斗嘴方面,黑加仑军枪兵团的每一次有序的穿刺他都看在眼里,几乎是刚刚撞上阵列,一些可怜虫就被挂在了两米五长的改良枪上。
整个枪兵团六百人被以三排的姿态拉开,第一排的步兵在最开始抵御的时候半蹲着身子,从下而上地突刺将前锋扼住,随后站立。后方的枪兵同伴配合协同进行作战,层层叠加的枪尖让罗多克民兵死伤惨重,部分干脆缩在盾牌后踌躇不前。
“稳住脚底,这就是一群农民!”安度因拿着剑把一个侥幸跑过来的罗多克人脖子削开一条不可弥补的血线,那倒霉鬼被踹到在地,捂着喉咙满脸痛苦地死去了“第一排,将长枪插在敌人身上,拔出短武器!”
伴随着整齐的大呵声,最前排的士兵将长枪顺着并不严密的盾牌边缘捅了进去,带起捧捧惊人的嚎叫与血喷。
一堆乱七八糟的斧子锤子剑与行军锄被掏了出来,与最前排受到穿刺出击的罗多克人短兵相接,后方的长枪在这样拉近的距离下,可以更加顺利地从上而下地捅爆罗多克人的脑壳。
“诺德人,尝尝这个!”某位英勇的农兵队长闪过数个想要他脑袋的枪尖与斧剑,抓过某个死掉农民的草叉狠狠扔了过去,一个把盾牌背在背上、兴冲冲地用长枪找寻对手的第二排枪兵没有注意,当场被腹部穿了个透亮翻到在了地上“去死吧,异端的杂……”
他说不出话来,脸骨开裂的声音打断了他鼓舞士气的吼声,一个头盔上涂着蓝色油彩的锁子甲诺德战士,用盾牌狠狠抽碎了他的脸骨,那加固的盾边嵌了铁圈,连同半口牙与蔓延到眼角的骨头,统统被打得‘咔嚓’一声响。
这名中队长非常不屑地看着地上死狗般的同级别战士,用铁靴踩着他的脑袋,快速地握剑贯了他的后脖颈。与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中队长级别老兵相比,这个只在训练场上有所建树的民兵终究只是个农兵。
“上啊!上啊!”看着巍然不动的黑加仑军枪兵团阵线,赖齐斯恨不得亲自掏出来直刃砍刀来和那些异端壮汉一决高下“真是一群糊不上墙的烂泥!弩手,给我射!”
满脸困惑的弩手士官不解地看着赖齐斯伯爵,看着要么重叠在一起,要么即将发生对砍的前线,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弩。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赖齐斯狠狠地给了那个士官一嘴巴子“我说,给我射光那些诺德混球!”
“可是……大人,那样只会伤到自己人。”被打的士官看着赖齐斯那择人而食的眼神,不停地哆嗦起来“我知道了,这就射击!”
赖齐斯坐在马上,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拥簇在结实漂亮的纹章甲里:“这就对了,什么叫射中自己人?瞄准了射不就可以了吗?”
同样不知命令为何、却只能服从命令的弩手们弯腰拉伸重弩轻弩,将其实并没有太好办法瞄准的弩箭射向前方。
完全被压着打的罗多克中军伤亡是显着的,不过诺德人也逃不了四面八方的箭矢——说来讽刺,在近距离厮杀中牺牲受伤的诺德人,可能不会有三轮误差别射击造成的伤害多。
“为什么?为什么!”慌乱的罗多克士兵大声叫嚷着,不断有人被后方的箭矢射中流血倒地“为什么要向我们射击?”
“沃尔夫大人,我们请求和那些王八蛋对射!”克斯扛着一架重弩站在自己的将军面前“他们人多势众,却除了弩箭一无所长!只要我们吸引住弩手,将他们击溃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到这近乎赴死的请缨,沃尔夫笑着摇了摇手,在唇间比了一个‘消音’的手势:“不要说话,不要着急,教你的弩手跟紧我,随时准备行动。”
现在没有什么疑虑了,沃尔夫挺直了身子,赖齐斯不是什么头脑奇特的战术天才,而是非常缺乏实战教育的精神未断奶孩子。
“告诉亚托,给我打的狠一点,在接触的时候,就把对面的那些斯瓦迪亚崽子给我砍崩了!”沃尔夫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你就告诉他,要是打不爆斯瓦迪亚佬的狗头,我就打爆他的狗头!”
当消息传到亚托那里,黑加仑军的重步兵与斯瓦迪亚佣兵已经开始绞在一起,听到这么带劲的命令,亚托直接扔掉手里的阔盾,大吼一声:“跟我来,我们去干挺斯瓦迪亚崽子!”
那些双手战士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把沉重的阔盾扔到一边,轰轰烈烈的冲击步兵团在亚托的带领下,大跨步绕过重装步兵的后线,在赖齐斯先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些欢笑大叫的诺德人从左面绕到了格里曼先生的侧面。
“大人,大人,事情不好了!”一个佣兵在格里曼身边尖叫了起来“那些,那些玩意上来了!”
正挥舞着巨剑啃铁皮的格里曼瞪大了双眼,虽然想得到要去对砍,但从来没想到一向脑子就会冲冲冲的诺德人居然玩这么一手。
“噢噢噢噢哈哈哈哈哈!”亚托拎着一柄双手大剑撞在斯瓦迪亚的持盾的左翼,几乎一个照面,就踏在一个斯瓦迪亚啊战士的盾牌上,把另外一个砍翻开来“斯瓦迪亚人,我们来好好耍一耍!”
可以就在这时,赖齐斯眼睛通红地发现,自己的左翼罗多克重步兵们,被那个卑鄙的诺德人的卑鄙弩手,绕着屁股射得满门开花。正面对重甲步兵有相当伤害的斧矛步兵用灵活的战术,将那些迟钝笨重的不熟练重步兵搅得不可开交。
“决定性的时候到了!”沃尔夫对希尔薇大声下令“现在,希尔薇团长!我命令你带领东部团的士兵,从中央击溃那些那些垃*圾!我将在你的阵列里亲自作战!”
希尔薇深深看了沃尔夫一眼:“希望你不要后悔,也不要拖累我们的后腿!”
盾女们敲打着盾牌,发出振奋人心的吼叫,东部团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伴随着希尔薇身边执旗盾女的移动,旋风一般从微微斜侧的方向冲在罗多克大团步兵的侧方向。
不同于安度因稳固保守打法的枪盾步兵,那些战斗起来毫不留情的盾女与瓦格良轻装步兵,手持战斧与战剑,像是切肉的刀子一样把罗多克的步兵阵列一片一片削干净。
“闪开!”希尔薇抓着一个罗多克民兵的领子揪着过来,美腿看似轻轻弯曲,膝盖直接顶撞在那倒霉蛋的蛋蛋上,清晰的碎裂声在周遭都引起了极大的效果“谁给你们勇气拿着剑?”
终于,罗多克最中央人数众多却并没什么卵用的步兵不可抑制地动摇了,赖齐斯又帮助沃尔夫,下达了这辈子对错误的指挥之一:“调集长枪兵,方阵过来,给我顶上去!”
那支破破烂烂的长枪兵是全场体力保持最好而且完全毫发无伤的部队,就当那些士兵扛起四米长的长枪,像是树林一般向动摇的中央方阵靠拢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中央的部队崩溃了。
很难讲是谁最先在诺德人的打击下丢弃了自己的武器,不过当这些士兵在发现自己怎么样都是死的情形下,不可抑制得动摇了——仅仅半小时不到,十分之一的士兵变成了尸体,十分之一的士兵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嚎叫,在普通士兵的视觉看来,已经前后左右、所有认识的同伴都已经倒地,后方源源不断的误差别射击更是把士气推向了低谷。
“走了,走了……快跑啊!诺德人,诺德人都是打不死的魔鬼!”
在沃尔夫抽出诺德剑,从背后把剑身插进一个轻步兵的脖子里,还未来得及拔剑,整个罗多克大团步兵已经洪水一般向后逃窜,能坚持到五分之一的伤亡利率,在倒下将近二百多人才逃窜,这些农民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最最不幸的还是那些本质上也是持枪民兵的长枪方阵,当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来不及放下长枪,就被成堆成堆的溃兵撞倒在地。
当一千多号士兵在哭叫着向你逃跑的时候,你最好不要逞英雄,不要觉得自己脸皮厚能撑得住脚踩,掉过头跟着跑才是唯一的办法。
赖齐斯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如同潮水一样奔涌回来的溃军浪潮,里面还夹杂着丢掉了长枪的长枪兵,身后的诺德人快活地敲爆了跑得最慢者的脑袋。
右翼的斯瓦迪亚佣兵已经被砍得不成队形,左翼的重步兵也在弩手与斧矛的打击下稳落下风,赖齐斯想到了目前最好的办法,他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像是当年被斯瓦迪亚骑士撵到的那样:
“我是赖齐斯伯爵,我请求投降,请求给予我与伯爵相称的待遇!”
沃尔夫愣住了,甚至完全没有想到任何后果,大声回应道:“你特么还有部队……”
“不打了不打了!”赖齐斯的眼像是被抽干了汁液般无神“我说了,不打了!”
是役,罗多克阵亡重伤民兵与长枪兵三百七十人,轻伤五百人,重步兵损失七十五人后投降,斯瓦迪亚佣兵损失一百二十一人。
格里曼被亚托打伤,但看起来来这位佣兵骑士精神上的懊恼才是更要命的,甚至非常希望沃尔夫能否不顾荣誉杀死贵族,将自己与赖齐斯处决,这样自己丢失的尊严也不必挽回,那个让自己佣兵颜面尽失的东西也可以人头落地。
黑加仑军枪盾步兵战死三十二人,多半还是死于弩手的射击,轻伤五十六人。剑士团战死十六人,轻伤二十八人,亚托的冲击步兵撕扯太快外加赖齐斯投降太快,所以基本雷声大雨点小。
冲击步兵战死十六人,轻伤四十多人,亚托毫发无伤甚至举着格里曼的巨剑开心地玩耍起来。
杜瓦克因的斧矛团战损二十五人,本身罗多克的重装步兵适合挨打而不适合输出,在弩手的配合下并没有严重损失。
至于希尔薇,东部团只有七人战死,十二人受伤,其中有些是被溃兵踩死的。
“还好没有往我们这边逃窜,不然很难说能不能挡住。”一个经历过踩踏事件的盾女心有余悸地描述道“他们逃跑的时候比作战英勇多了。”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沃尔夫先生有权处置这个让自己赢得莫名其妙的小伯爵,包括他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