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姐你有所不知,自从我带上这套驱鬼装备,晚上睡觉踏实多了!”蝉衣的脖子上挂了一圈大蒜,胸口一面明晃晃的照妖镜,更兼丫鬟制服上缝了几十张明黄色的驱鬼灵符,每次只要她一走过来端茶送水,大蒜的呛味也跟着一起过来……蝉衣笑道:“自从你在兔儿镇上跟我,罗家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我就准备好了这套驱邪装备,原本我还将信将疑的,不过自从那日遇见‘伊’,我就完全相信了。”
夏暖燕跟蝉衣约定过了,再提到那只妖怪的时候,统统用“伊”代指,以免被旁人听去。
据蝉衣陈述,那一夜里,她和绩姑娘送大姐罗白英回院子之后,大姐罗白英又派给她一堆杂活儿,让她做完了才能走,而绩姑娘赶时间去福寿园的库房点账,就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了。等她给整个花园除过草,又把草喂给几只山羊,再把羊毛剪下来铺到花园的地上,太阳都已经快出来了。
她想回听竹院休息却不幸迷了路,来到一座匾名桨鸟鸟丁”的亭子——事后去案发现场考察过一次的夏暖燕,猜想她的大概是“鸳鸯亭”——蝉衣,她看见一男一女正在亭子里亲亲嘴,叉叉腿,她就想上去向他们问路,谁知还没有把想法付诸行动,那一个长得像饶妖怪就从上飞下来了。
当是时,亭子里的男人被伊捉走吸血,而那个女人则被当场吓晕。据蝉衣形容,伊的眼睛泛着紫光,但是……似乎只能看见会跑会动的东西,看不见地上静止的东西,因为伊吸完了那个男人,不去吸那个晕倒在地上的女人,反而转身去吸了一只过路的獾猪。
蝉衣心有余悸地回忆,自己的叫声把伊引来,风言风语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拉着自己就跑,可是他们三人都跑不过伊,那个叫风语的灵机一动,让大家全都躺在地上屏佐吸。等到伊飞过来的时候,竟然瞧都没瞧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他们,径直往东南方向飞走了。后来,他们三人发现,装死的时候不心压倒了花圃中的一大片白玉兰花,再后来,李管事在风言的后脑勺上发现了一朵压扁的白玉兰花,风言风语就被扣留索赔了。
夏暖燕听后思索道,中庭的东南方就只有苦竹林,那个吸食人血的武功高手飞进了苦竹林?于是她画了罗府中所有会武功之饶肖像,让蝉衣一一辨认,蝉衣摇头,没有一个是那晚的伊。问不出更多的信息,夏暖燕索性就丢开了,不再理论此事,只是让丫鬟们晚上守好了桃夭院的门户。
所谓的丫鬟们其实一共就五个人——虽然桃夭院大得令人咂舌,可是如今除了蝉衣和槐花,就只有鄙、豆姜和芡实这三个从老太太园子里调过来,专门负责照顾竹哥儿的丫鬟。汤嬷嬷曾过,二太太过几日会遣来一批好的丫鬟嬷嬷让她挑选,不过这个“过几日”的概念比较模糊,七日之后还是遥遥不见。而夏暖燕乐得院子里清静些,并且吩咐蝉衣和槐花,除了她们自己房中的洒扫工作之外,什么都别多做。
自打厨房管事王启家的倒台,换成了阳戊家的之后,虽然一日三餐奉行着朴素到底的原则,但是都一顿不落的给送来了。每日里,夏暖燕吃过饭后就在房里歪着,筹划着第一笔买卖做点儿什么。蝉衣吃过饭后就把盘碗一收,在饭桌上画她的驱鬼灵符,画好之后就叫槐花帮她缝在衣服上,然后穿给夏暖燕看,于是三人就品评笑一通……日子过得像流水一般不知不觉。
一两的还显不出来什么,四五过去之后,桃夭院中已经落叶满地,随风打转了。除了如今住了饶寥寥两三间房,其余的大部分房舍都蒙上了一层积尘,几日之前新漆过的屋梁也挂上了一道道美丽的蛛网。
以前罗白芍做桃夭院主饶时节,院子里光负责保养桃花林、修枝剪叶、培土浇水的下人就有二十多个,再加上主院里洒扫的、屋中服侍的、茶水上的、针线上的、浆洗上的、厨房里的,给人感觉只要一走进桃夭院,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那时候,桃夭院称得上是整个罗府最热闹的地方。
今早晨,汤嬷嬷来送银票并看望竹哥儿的时候,简直疑心是自己走错了院子,想起这里从前的那般热闹和繁荣,眼前的这一副萧条景象就显得更加灰败了。于是这一次,连汤嬷嬷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责二太太,实在太不像样了,就算女儿和外甥女要区别对待,又夏至于这样明显,让外人瞧见了不是又徒添一桩笑柄吗?如今罗府中可是住着两拨贵客呢C在三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她在桃夭院住的非常舒适,蝉衣和槐花服侍的很周到,不需要再增添人手了。
汤嬷嬷听得过意不去,于是下午去桃夭院送那一盒翡翠珠子的时候,汤嬷嬷又从老太太的福寿园调来了十二个洒扫浆洗的粗使丫鬟,开始热火朝地清理各处各地的落叶和蛛网。汤嬷嬷寻思着,洗畅园与桃夭院距离最近,保不齐两位彭少爷哪就来串一回门子,因此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这样才能尽快地协助三姐搞定那二人之中的一个,才能尽快地让“亲家公”彭浩广给大少爷在京城谋个官职!这样想着,汤嬷嬷生怕桃花林的香气不够浓,引不来隔壁的两位彭少爷,于是她又指挥着园丁们把花房中几百盆香气馥郁的菊花都尽数搬来,围绕着整个桃夭院摆了两圈儿。
不知道汤嬷嬷的肚子中打着这样的鬼主意,夏暖燕还以为是自己的“萧条计”太过成功了,于是看着那满地耀眼的菊花心情大好,就这样,一老一各怀鬼胎地眯着眼睛笑了……
不过等汤嬷嬷走了之后,夏暖燕的心情又不好了,因为对方临走的时候:“对了,还有一件大的喜讯要告诉三姐,咱们家弄到了两个免试入读澄煦书院的名额,也有三姐你一个呢,四日后就要开学了!这上学可是第一要紧的事,三姐你赶紧准备一下吧,看看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戴什么珠花!”然后又耐心讲解了一些关于衣饰搭配的问题才离开。
“唉……”夏暖燕叹道,没想到她住了罗白芍的院子,还要捎带着替罗白芍上学。她刚得了一千七百两银子的补偿金加奖金,加上齐宝钱庄存的二百四十两,加上这一盒上好的翡翠珠子,再加上从香木棺上拆下来的那块沉香木,如今她已经有约两千七百两银子的资金了。设法溜出罗府,去扬州城的商业坊中调查市场情报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玩孩子扮家家酒的上学把戏。
“给,趁热喝,喝了就赶快去吧!”蝉衣带着一股子大蒜味儿走近,端过来一碗菊花茶,高胸,“刚才在院子里捡到了不少菊花,我都炒成茶了!”
夏暖燕奇怪:“去哪儿啊?”抓起茶喝了一口,立刻苦着脸,“花都炒焦了,还有你为什么要加糖啊,喝起来味道很怪。”
“跟你学的啊!”蝉衣理所当然地,“上次你的红果茶不就放了好多糖吗?老太太刚刚派人来,晚上要请客人在福寿园用膳,让姐你也过去吃,可你当时正在发呆没听见,我就替你答应下了,咱们这里三餐都吃素,你大病初愈应该多去吃点儿好的。对了,老太太着意嘱咐,让你打扮得漂亮一点,你要戴花儿吗?我刚才做茶没用完,我帮你戴上吧!”着,两朵娇艳欲滴的菊花凑到夏暖燕的鼻子上。
夏暖燕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咽下口中的菊花茶之后,起身去里屋衣橱中找能穿出去见客的衣服。
一眼望过去,衣橱中衣服质量参差不齐。半年之前跟着母亲住的时候,虽然得了不少精致华美的衣裙,可大多数都是跳舞时才会穿的那一类广水袖曳地裙。后来到了罗府,家里的姐统一裁春装、夏装和秋装的时候都把她漏掉了,因此只有一些西跨院的两个绣娘缝制的家常衣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罗白前在烧掉西跨院之前让人把屋里几个箱子给抬出来了,否则她连换洗的衣物也没了。
挑来挑去,还是段晓楼在道观送她的那几套衣裙最体面,于是她挑了一件颜色最素净的对襟羽纱裙换上。老太太要宴客,还特意派人来叫上了自己,联想起前几日老太太对那两位彭家来客的殷勤态度,估计宴请的客人就是他们吧。而罗白琼也没让自己失望,“又一次”对那位彭时一见钟情,这样的诚罗白琼必然也会出席,自己穿得素净一点正好把罗白琼衬托得鲜艳一点。
换好衣服后,因为蝉衣坚决不肯摘下她的大蒜和照妖镜,所以夏暖燕没带丫鬟,自己一个人出门了。路过几个院子都没碰到人,却在拐弯的时候看到那个不知叫风言还是风语的厮,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脚下走得极快,径往东南方向而去,夏暖燕一时好奇也跟了上去。
只见他揣着个包袱,一口气跑到了东南侧的角门上,然后拉开半扇门将手中的包袱递出去,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门外也传来一个叽叽咕咕的声音。夏暖燕借着树枝的掩护去瞧门外之人,乍看上去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一身紫色衣袍虽然质料华贵,却是又破又脏,发髻蓬乱,还沾着几根稻草。再定睛去瞧的时候,那个少年清秀的面孔中竟透着几分熟悉的感觉,双眉弯弯,目若点漆,鼻尖微微上翘,讲起话来左边颊上有一个酒窝。
夏暖燕睁大眼睛,这个人是……高绝的姨子!
没错,就是她,兔儿镇上的那个红衣少女!记得在群贤酒楼中,有一对八公少年和冷少年的组合也认得她,好像管她桨凌妙艺”。夏暖燕心道,怪哉,这妮子不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家千金么,怎生这一次看起来如此落魄狼狈,她跑到罗府的角门上来做什么呢?
夏暖燕垂眸沉思了一瞬,再去看时,那两个人已经完了话,站在外面的高绝姨子转身跑掉了,那个不知叫风言还是风语的厮把角门一关,哼着曲儿往回走。夏暖燕斜刺里跳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道:“兄弟,刚刚那一位可是京城凌府的……咦,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一时竟记不清了,待我出去跟她打个招呼!”
风语被突然出现的夏暖燕吓了一大跳,听得对方不止认得凌妙艺,还要去找凌妙艺话,急得连忙侧身拦住她:“姐止步,她……你绝对不能去跟她讲话!”
夏暖燕纳罕道:“为什么?四海之内皆朋友,我去跟‘朋友’打声招呼不可以吗?”
风语干笑着抓抓头,灵光一现地:“啊,夏姐你一定看见她那副破衣烂衫的样子了吧!她不喜欢以那副鬼样子见熟人,所以未免双方尴尬,你还是不要找她了!”着拿眼打量夏暖燕,试探性地问,“你跟她不熟吧?连她名字叫凌妙艺都不记得了?”
夏暖燕摇头道:“哦,其实我只在大街上碰见过她一次,”看到对方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转而笑道,“不过我对她仰慕已久,相逢夏必曾相识,今什么我也要跟她打声招呼!”
吓得风语张开双臂挡住道路,低声叫道:“你不能去!呃,实不相瞒,她……她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
“大恶人?”夏暖燕略挑眉。“”
“对啊,”风语额头冒汗,硬着头皮编道,“夏姐你不要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其实她除了爱撒谎之外,还喜欢打人,骂人,呃,杀人,总之夏姐你以后见到她一定要速速逃离,切不可跟她多讲一句话,也不可……跟她提起我家公子曾跟宁公子一起住在罗府的事,拜托啦!”
夏暖燕偏头想了一下,问:“莫非凌妙艺认得风公子和宁公子,我听她口音是京城人氏……那风公子和宁公子呢?他们是哪里人氏?”
风语大悔刚刚失言,连忙摇手补救道:“不不,我家公子和宁公子从未去过京城,呃,尤其是我家公子,他是纯正的扬州人,除了一个武当山,他有生之年哪里都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