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你怎么看?
此事虽然没经过二太太,她知道后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不过老奴方才听人说,昨天二太太慌慌张张回娘家,原来是孙家的五少爷孙炎彬从北直隶回来了,今科科举高中啊,文榜眼、武探花!真是文武双全的厉害人物!”
夏暖燕偏头:“文榜眼、武探花?”怪哉,前世从未曾听过这桩事。
“呀,三小姐你别乱动头,否则又剪不齐了。”汤嬷嬷咔嚓咔嚓地说,“想来二太太因为有个这么争气的嫡出弟弟,就顾不上生你的气了,本来你住四小姐的院子也是老太太的主意,怪不得三小姐你,可二太太这样待你,也有她的良苦用心在里面,三小姐你也要学着体谅才好。”
“这是自然,”夏暖燕双手在袖子里绞到一起,“我都回来府里好些日子了,竟还未及去拜见二舅母,每每想起心中就升起一阵难过,不如我借着恭贺之名去给二舅母请个安吧?”孙氏不待见夏暖燕是举府皆知之事,夏暖燕记得上一世这时候,每每去给孙氏请安,五次里有三次是连面都不见就被打发走的。还有一次他们宝芹阁里面在办诗茶会,语声笑声不断,她央丫鬟通禀之后,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迎她进门,于是便忍不住自己溜了进去,隔着花墙中间的镂空部分,远远羡慕着那些笑闹成一团的同龄人。
而孙氏这个反口腹舌的女人,这一头不愿见她,那一头却跑去老太太跟前抱怨,府里的个个小姐少爷都对自己恭敬有加,隔三岔五就有请安和孝敬,连几岁大的小竹哥儿也编了花环来找自己玩,只有那个逸姐儿,眼睛长在头顶上,见了人不懂得喊,每日晨昏定里也没有她,云云。听得老太太摇头叹气,转头又去教育夏暖燕,对长辈要尊敬,见了人要会喊人,嘴巴甜一点你二舅母也多疼你两分。
如今,夏暖燕主动要求去给孙氏那女人请安,而且先在汤嬷嬷处报备一个,回头也好有个见证人。
“三小姐要去请安?”汤嬷嬷蹙眉犹豫道,“要不再缓缓吧,这两日二太太她正在兴头上,府里府外来道贺的访客也多……咱们不要去搅扰她的好兴致了。”所谓的“咱们”其实具体就是指“三小姐”一人而已。
夏暖燕微笑垂眸,自己还道前世罗府里的人都是瞎子,明明瞧得见自己是“不能”请安、请安被拒之门外,而不是“不肯”请安,却还一味地说自己不敬舅母,不知感恩。原来,她们心里也都跟明镜儿似的,只不过瞧在了眼里,却瞎在了心里。夏暖燕道:“既如此,那我就等二舅母兴头过去再请安吧,先在心中遥贺一回……对了,这一位文武科举高中的孙叔叔今年多大了,从哪里读的书、习的武,竟这般厉害。”
汤嬷嬷见三小姐又通情达理地选择了不去碍二太太的眼,心下欣慰,详细地为三小姐解释道:“孙五少爷孙炎彬今年二十四,只比大少爷大两岁,却是个干大事的大爷们,早年不顾家里反对,投笔从戎,自投了西北军中,多年来杀敌报国哪,啧啧。年前他从西北回来,据说是跟着一位耿大人当了师爷,在澄煦读了不到一年,然后转头去考了文武科举,一次就高中了!这在咱们家,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耿大人?”
“是啊。”
“官讳是什么?”
“不知,”汤嬷嬷摇摇头,反问道,“咦?三小姐你打听这般清楚做什么,反正你听了也不知道是谁啊。”
夏暖燕自知失言,转而笑言道:“既然不能给二舅母请安,不如我索性去闹一闹二姐吧,她的五舅舅如今功成名就,想必她也正于病榻上开心不已呢。”
“病榻?”汤嬷嬷奇怪之余,连手下剪刀都停住了,“二小姐生病了?老奴竟不知!”
夏暖燕更奇怪:“嗯?昨天二姐的腿不是连骨头都摔断了吗,咱们众人都曾亲见,嬷嬷如夏不知!”
汤嬷嬷一时大窘,自己竟忘了这一茬,昨天老太太和三小姐被掳走之后,二小姐爬起来就跑掉的事,是殿上众人亲眼所见,而三小姐却不曾看见,故而仍以为二小姐真的摔断了腿。三小姐忒傻了点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是装的嘛。
不过汤嬷嬷不欲揭破此事,一来孙家的好时候到了,他们罗家这边对于跟孙家有关系之人要比往日更爱护,这一篇稍有些丢脸的事就掩过不提也罢;二来二小姐是孩子,谁能要求她像个爷们儿一样,上去跟歹人周旋到底?二太太培养的是她的琴棋书画女红茶艺,可从未教过她使刀弄剑。
老太太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不过经过汤嬷嬷一番规劝,再想到那毕竟是亲孙女,不乖不懂事也只好慢慢教导了。不过对于大孙女罗白英,老太太可是生了大气的,这个孙女可是自小就当亲孙女一般疼的,对她比对芍姐儿她们还亲近两分。跟这个孙女脾气相投,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她那个生下来就不能嫁人的病,是由于自己的失误间接造成的,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是那般冷酷自私,真是不可饶恕!
另一方面,罗白英昨夜回无殇园之后,也知道今夜把老太太得罪得不轻。在这个家里,父亲忙得终日见不到,母亲又向来不跟自己亲近,如今又开罪了最疼自己的老太太,悔得罗白英时而坐,时而站,时而原地打转,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去欣荣殿就好了,究竟是谁写了那张字条,引自己去欣荣殿的呢?可恨!如今失了老太太的意,以后在罗家待下去就不如往日了,可嫁人也不是她的出路,如今只好多攒些体己,徐徐为日后做打算了。
汤嬷嬷不肯详述二小姐的腿伤,只是让三小姐过些日子再去寻她玩,其实也瞒不了几日的,过两天二人不就同去书院念书了么。
“三小姐,其实我和九姑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找你,”汤嬷嬷想起另一桩要事,便把二小姐的面子问题抛在一边,低头仔细观察着三小姐的神色,说,“三小姐知道么,那宁公子和风公子昨晚不辞而别了。”
夏暖燕平静的面容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道:“走了啊?呀呀。”
汤嬷嬷从她的脸上和话里都得不到什么讯息,只好挑明了问她:“三小姐,那个叫宁渊的宁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啊,他家里除了做珠宝生意还做什么?”
夏暖燕的心头咯噔一跳,莫非那个人言而无信,临走前跟老太太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他发现上次银针有毒根本是自己在骗他,气恼之余恶意报复,要破坏自己名节让自己将来不好嫁人?
“呵呵,宁渊?”夏暖燕紧紧攥着衣袖下的手,“哦,就是那位曾给我运功治疗‘失忆症’的宁公子啊,上一次仿佛听他说过,他对咱们家的好客之风印象深刻,不独我,他还很喜欢老祖宗和韦哥儿呢。至于他家里做什么生意……嬷嬷您糊涂了么,我哪里知道那个。”
“三小姐你瞧这个,”汤嬷嬷取过刚才被九姑拿在手里的画轴,徐徐展开,“这画上画的分明是你,旁边的这首《江城子》不是有名的情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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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明日气恼地问明月,“主子竟然将青龙玉佩留给了小妖女?那可是皇家之物啊!流到外人手中,万一生出祸端怎么办?”
“嘘,你小点儿声,”明月拍一下对方,压低声音道,“主子在里面闭关疗伤呢,万一听见什么妖女魔女的跑出来质问咱们,你引官兵围罗府之事不就露馅了吗?”
“呿,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我既然敢做就不怕让王爷知道!”明日冷冷道,“明月,你回大宁按照王爷的吩咐将宋友软禁起来,另外还有一事,晋王朱棡要将他的小姨子谢巧凤,永平伯谢成之嫡次女说给王爷为妃,你去跟晋王斡旋此事吧。我不放心王爷一个人在镇江疗伤,保不齐他回头又去找小妖女了,我要在这里看好了王爷。”
明月点头道:“好,你们一切小心,半月之内,我处理完大宁之事,就带常公子来此处与你们会合。”
“你也万事小心,保重。”
“保重。”
于是一对好友死党对视良久,深深拥别。而院中密室内潜心疗伤的朱权尚不知,自己的心腹部下已经为自己定下了一个谢王妃,毕竟,数月之前他还在心心念念地筹谋着与晋王结盟一事,如今他的属下这是立意要让他少操点心,给他个惊喜呢。夏况,如今他心里想要的那一位王妃,正恨得想要将他的亲笔画卷撕为粉碎。
那个人竟敢!
夏暖燕咬着冷冷的牙,他竟敢将自己画进他王府的蹈凨亭里!蹈凨亭的隔壁就是芝园,芝园中就是那口淹死过她和女儿的水井!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读着画上的题词,夏暖燕的心底一阵狂笑,好相符的题词,算是上一世的朱权对死得惨烈的夏嫔的怀念吗?一个对那些事一无所知的少年时期的朱权,怎会在她的画像上题一首苏东坡悼念亡妻之词?真是讽刺的题词,她怎么配得上这首词,就算是前世,她也不是他的妻!
“三小姐,”汤嬷嬷看着不知夏故一瞬间有些阴郁的夏暖燕,述说道,“昨晚他二人走得很急,风少爷也未及跟九姑告别,九姑不免伤心一场,于是去听竹院查问具体情况,却听得下人说,这将近十日里两个客人都是睡在同一个房间的。九姑走进他们的房间后发现了一个包袱,以为是风少爷留给自己的就打开来看,谁知一看之下,里面一幅画画的是你,落款是‘宁渊’;一封信写着要将玉佩赠给你,瞧,这就是信封里盛的玉佩……”汤嬷嬷将一块青龙玉佩亮在夏暖燕眼前,“老太太反复瞧了几回,直疑心这是……皇家的东西。”
她定睛一瞧,嗬,这不是谢王妃的玉佩么?依稀记得听古嫔艳羡地提过,那是朱权下聘娶谢巧凤之时的聘礼,在王府那会儿,那可是谢巧凤的专属炫耀之物。朱权让猪油蒙了心眼儿了?向来滴水不漏,从不授人以柄的大人物朱权,赏了他的仇人一块能揭破他身份的玉佩?
“三小姐你好好看看,这可是那宁公子之物?”汤嬷嬷将玉佩递给夏暖燕之前,又着意嘱咐了一番,“小心点,这个很贵重的,要用双手捧着拿。”
夏暖燕不肯接,摇摇头道:“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嬷嬷你们中痒粉让我代为送客那次,我只跟风少爷讲了两句话,他二人就离开了,我对那位姓宁的客人的东西和他的人都毫不知情,既然这个玉佩这么厉害,嬷嬷还是莫让我沾手了,我早晨起来后经常手抖。”
“你们……真的没有私下往来么?宁公子真的没对你说过什么……示爱之言?”汤嬷嬷还是怀疑地打量着夏暖燕的神色,虽然她表情如常,但总觉得她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冷嗖嗖的冰得人慌。汤嬷嬷指了指桌上的画,追问道,“那他为荷要把你画进画里?你瞧,这神态这眼神这微笑,简直惟妙惟肖!二太太常请了有名的画师给二小姐她们画像,可没有一个画师能画到这样的程度,他若对你没有生情,为荷这笔笔都透着浓浓情意,字字都诉说着深深思念?”
夏暖燕笑弯了腰,一边用帕子擦着眼角笑出的泪,一边道:“原来嬷嬷也是出口成章的文学家,去参加科举大约也能考个榜眼了……我不懂画,也不识字,因此不知这上面诉说了什么内容,不过,我仿佛听风少爷提过一句,说什么那姓宁的客人有个夭亡的妹妹长得跟我很像,可能他画的是他妹妹吧。”
“妹妹?!”汤嬷嬷跟九姑对视了一眼,九姑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是极有可能的,这《江城子》是悼念亡者的,若宁公子真对三小姐有意,也不该选这首词送她,若说是见到一个跟亡妹长相相似的三小姐,一时伤感作画、题词、赠佩都说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