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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打工人的生活

依照老村长所说,要跟张良相亲的女孩名叫萧潇。她现在在县城里的南关建筑工地里打工,也挺不容易的。她母亲三月份就去世了,家里还有三个弟弟,老爸是个酒鬼,指望父亲赚钱养家是没有希望的。她父亲脾气很臭,喝醉了就喜欢鞭打人,萧潇没少在他的手里挨过揍。

这不,她父亲逼着她来县城打工,指望萧潇养活他们一大家子的人。

张良对于县城也不是很熟,这种大地方,没走几步就是一个红绿灯,一堆各种牌子的汽车来来往往的堵塞着。他觉得还是农村好,至少不用像这般拥挤堵塞,也没有隔几步就设立一个红绿灯的路况。不过周边的高楼大厦还是极为的令人憧憬向往,每个人都有一个买上这种高楼房子的梦想。

农村大山里是一个样子,乡镇上又是一个样子,县城里更是一番新天地。

中间问了很多的路人,不过他们给张良最多的还是白眼。看着张良的穿着打扮就是一个农民土包子,有的甚至连搭理都不想搭理。最后还是在一位清扫马路的老大爷的指引下,找到了南关建筑工地。

这家建筑工人们负责建新房和职工家属楼;厂房主体已经完成,现在正盖家属楼。

现在是午饭时间,大部分的工人们都去吃饭了,还有一些极个别的工人们还在拼死拼活的做着今上午没完成的工作。门卫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整个人斜躺着呼呼大睡,照这情况来看,即便有小偷进来偷搬工料也没人知道。

张良找了地停下了摩托车,便进工地了。

其实现在张良与建筑工人们没什么区别,穿着打扮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个安全帽而已。

这些工人们也挺不容易的,大部分也都是农村出来打工谋生的,当然其中也混杂着一些没有出路的城里人。一年到头没日没夜的工作,即便是逢年过节也少有人回家探望。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将工资寄回家。

几十个人都挤在一个残破的大房间里,没床也没有炕,但地上铺一些烂木板,可以抵挡潮湿。到了冬天天气冷的时候,睡觉挤一点还暖和。上面几个公家单位的垃圾都往这旁边倾倒,半个窗户都已经被埋住,光线十分暗淡。但谁还计较这呢?只要有活干,能赚钱,又有个安身处,这就蛮好!

之前中秋节的时候,到了傍晚,县城爆竹连天,灯火辉煌,人们再一次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一些佛山上,彩灯珠串般勾勒出九级高塔的轮廓,十分壮丽。一些地方举办传统的庙会和灯会,那里很早就响起了激越的锣鼓声,撩拨得全城的人坐立不安。本来,所有的工人们都约好,晚上收工后吃完饭,一块相跟着去看灯会。可是包工头不答应,直说那晚得加班,谁都不能离开。不过好处是相当于多加了半天的工钱,工人们这才又集体加班了一宿。而包工头则是回家跟家人吃团圆饭去了。

食堂就在工地的一楼,空间大的很,不过光线很暗,唯有生着柴禾才能有点亮光。几十名工人们灰头土脸的,也顾不上洗手洗脸就去吃饭了。

今天的午饭照常,一洗脸盆子的醋溜土豆丝和一洗脸盆子的辣疙瘩咸菜。工人们排队领碗筷,每个人两个窝窝头,还是昨天剩下的又热了热。

整个这地就三张破旧的桌子,其中一张还是只有三个腿的。早来的已经占位了,端着饭碗咬着窝窝头站着吃。其他人就只能寻个角落半蹲着吃了,有的干脆盘坐在地上,反正裤子已经分不清是黑还是啥色了。

筷子似雨点般落在放土豆丝的盆子里,辣疙瘩咸菜也被一抢而空,似乎也不感觉很咸。

张良来到了食堂,在人群里摸索着,这些人都是大老爷们,也没见着工地里有什么女孩。

或许是吃饭的时候太过无聊了,工人们就开始闲聊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先开口了,大家就都竖起耳朵跟着听着。现在,说故事的人正说得起劲,听故事的人听得如痴似醉。一支蜡烛就在那群人中间的砖块上栽着,人们轮流把旱烟锅伸过去点烟。

灯火一明一灭,照出一张张入迷忘情的面孔。只见说话的人手在自己粗壮的黑腿上拍了一巴掌,叫道:“啊呀,我的天!从农村到县城,哪个女人能比上那巧珍俊?哼哼,咱们那山乡里自古养的是好女人!我跟你们说,那巧珍头发黑格油油,脸白格生生,眼花格弯弯,身材苗格条条,走起路来,就象那水漂莲花,风摆杨柳!”

张良听着听着,也渐渐的感兴趣了,就走过去坐在旁边,好奇的听着。

“咝……”所有的工人汉子都像牙疼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张良忍不住笑了,也不由把耳朵竖起来。

“嗬呀,你们还没见她那双手哩!嫩得呀,绵得呀,就象那凉粉一般……”

有人插嘴问道:“你捏过没?”

“唉,怎能轮上我捏?我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个老妈妈守着我这个老光棍,吃了上顿没下顿,那些年嘛……可是,我把巧珍爱得呀,说都没法说!我心里划算,叫我和巧珍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死了也不后悔。可是,你把人家爱死也球不顶……人家就要结婚了!女婿就寻到我们本村,是学校的教师……

“巧珍结婚的那一天,我的心就像是被碎刀子扎一样,天下谁能知道我的苦哇!我出生在在一个土窑洞里,眼看着人家对面院子里红火热闹,吹鼓手吹得天花乱坠。我心里啊就像是猫爪子抓一样。心想,不管怎样,我非要把巧珍……”

“你准备怎样?”众人性子焦急地问道。

讲故事的人却故意转开弯了,说:“那天晚上,村里人都跑去闹洞房,我也就磨蹭着去了。洞房里,村里的年轻后生一个挤一个,大家推推搡搡,把巧珍和女婿往一块弄。我的眼泪直往肚子里淌。我看见,巧珍俊得就像是天上的七仙女下了凡!她梳了两根麻花辫子,穿着红绸子衫,那红绸子呀,红格艳艳,水格灵灵,把人眼都照花了,就是咱们镇上毛纺厂的那种绸子……”

“……就这样,众人闹腾了大半夜。我哩?浑身就像是筛糠一样发抖,就是不敢往巧珍的身边挤。眼看就要散场了,我再不下手,一辈子就没机会了。我心一横,在混乱中挤上去,手在巧珍的屁股上美美价捏了一把……”

众人都兴奋地叫起来:“啊啊!”

“后来呢?”有人赶快问道。

“后来,人家回过头把我美美价瞪了一眼。我吓得赶紧跑了……”

有人遗撼地巴咂着嘴,“这么说,你还是没和人家睡过觉?”

“睡屁哩!”讲故事的那个汉子丧气地又把一口烟吹向屋顶。“从此我就离开了村子,出来揽工了。赚下两个钱,到南关找个相好的婆姨睡上几个晚上。钱花光了,再去干活……”

众人渐渐失去了听故事的兴趣,有人打起了长长的哈欠。

另一个汉子哼着小调,似乎是对于刚才的那个故事有感而发,竟然直接唱出来了:

天上起白雾哟,没钱才把活人难住。

穷乐活,富忧愁,打工的不唱怕干球!

黑乌鸦落在牛脊梁,走哪到哪都想把妹妹捎上!

人穷衣衫烂,见了朋友告苦难,你有铜钱给我借上两串,啊噢唉!

人想地方马想草,哥想妹妹想死了!

老眼流泪无所求,咱穷人把命交给天安排!

叫声妹妹你不要怕,腊月河冻我就回家……

他的嗓音好极了,每段歌尾还加了一声哽咽。张良就坐在一个角落里,却被这首散唱歌调弄得心里沉甸甸的。他真惊叹过去那些不识字的农民,编出这样美妙而深情的歌。这不是歌,是劳动者苦难而深沉的叹息。

那人唱完之后,连忙喝了一大碗水,好似刚才吃饭吃咸了。他吃得太多,便把破草毛裤带往松放了放。

张良的对面坐在一个边乐和边在裤腰里寻虱子的老汉。他额头上留着几个火罐拔下的的黑印,有着岁月的盂,显然他也是被刚才的故事和歌调感触到了。

炭火照出一张张黝黑的面孔,这里弥漫着旱烟和脚臭味,大大的掩盖住了饭的味道,叫人出气都感到困难。此时,这些漂泊在门外的庄稼人,已经忘记了劳累和忧愁。情感的共鸣在血液中燃烧着,血流在燃烧中沸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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