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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军人血,家属泪(二)

早上五点半,客船缓缓的停在了大旅港。等到船梯放好后,船上的客人排着队陆陆续续的走下了船。此时在码头上停了一排排的大客车,这些客车都是船运公司为客人们准备的,因为从港口到市里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此时下船的众人又陆陆续续的上了这些大客车。

王建国上车后找了个位置坐好后,拉开窗户看着停靠在码头上的客船又看了看天上飞翔的海鸥,心里不禁苦笑自己刚离开这个城市三天不到又回来了!

等到客人坐满后,码头上的大客车缓缓的启动了。二十多分钟后,大客车停在了船运公司设在市里的售票广场,众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车,排在队伍最后的王建国看向司机问道:“师傅,我打听一下,咱们这火车站怎么走?”

坐在驾驶位上的老司机脱下了戴在手上的白色劳保手套,笑呵呵的透过玻璃窗指着前面一条水泥马路说,“小同志,看到了吗?出了这条马路向左转,直走一个小时就到火车站了!如果你还是找不到的话,出了马路左转,坐11路无轨电车也能到火车站。”

“谢谢啊!”王建国边道谢边随着人流走下了客车。按照司机指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按理说,王建国在这座城市里当了十年兵,应该知道市里的火车站位置。其实他还真不知道,因为王建国当兵的地方离着市里有五十多公里,是在一座小山沟里,平时不是训练,就是搞基建,要么就是开荒种地,基本没有时间到市里来逛一逛。

到了火车站王建国先来到了工农兵商店。看到摆在架子上满目琳琅的货物后问道:“同志,茅台酒多少钱一瓶?”

“七块五毛一瓶。”服务员热情的回答道。

那个大前门多少钱一条?王建国又指着柜子上的烟问道。

“三块五毛一条。”

听到服务人员介绍后,王建国又看了看柜台里的大白兔奶糖,问道:“同志,这个奶糖多少钱一斤?”

服务人员打量了一会儿王建国继续耐心的介绍道:“这位同志,一斤粮票可以换一斤奶糖,如果是全国粮票,可以换二斤。”

等到服务员全部介绍完后,王建国想了想,然后说:“同志,给我来四瓶茅台、四条 大前门、再来二斤奶糖,一式两份给我包好。”

服务员惊诧的看了王建国一眼,然后高兴的点了点头道:“好的同志,您稍等!”

时间不长服务人员把包好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同志,酒加烟,一共是四十四块钱,奶糖是一斤全国粮票,东西您收好。”

王建国接过东西后放到旁边柜台上,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五张大团结和一张一市斤的全国粮票递了过去道:“同志,请查收。”

服务员接过钱和粮票后看了看没问题,迅速的从钱匣子里拿出了六张二姐妹递给了王建国。

出了商店王建国拎着东西来到售票处买了一张去福县的车票,不久火车驶进了站台,王建国随着人流通过检票口上了火车。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运行,火车停在了福县火车站。王建国随着人流出了站台后左瞧瞧右看看,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全国的火车站都差不多,车站的四周都是一些简陋的瓦房,唯一的一栋二层楼矗立在站台的东北角,上面写了五个红色大字,人民汽车站。

看到汽车站这几个字王建国拎着皮包和已经买好的烟酒走了过去。

“同志,有发往北海镇的客车吗?”王建国走到汽车站售票窗口前低下头对里面的服务人员询问道。

“有,马上就发车了!你这名同志真是好运气,你哪怕在晚来十分钟就赶不上这趟车了,到时就只能等明天了!”

听说有车,王建国也非常的高兴连忙掏出钱问道:“同志,多少钱一张票?”

“五角。”

王建国交完钱拿完票后急匆匆的过了检票口,上了发往北海公社的客车。

上车后不久客车缓缓的驶出了客运总站的大院,此时车内只稀稀拉拉的坐了七八个人,每个人脚下座位旁边都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蔬菜,有粗面粮食,还有很多日常家用品。王建国仔细打量过后,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渔民,因为常年出海身上的皮肤晒得黝黑并且身上还有一股鱼腥味。

“王大哥,这个月又换了不少东西吧?”靠近车门边的座位上,一名售票员边打着毛衣边询问着坐在自己左手方位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嗯,换了不少,比上个月多。对了,我给你的虾爬子吃完了吗?”

听到虾爬子这三个字,正在打毛衣的售票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说,“没吃完呢,这么鲜美的东西我哪敢都吃完呢!剩下的那些虾爬子都让我用大颗儿盐给腌起来了,等腌好了就着玉米饼子吃那才美呢!”

“嘿嘿。没错,腌起来就着饼子确实好吃。以后啊再想吃什么海货就跟我说,我们靠海住的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海鲜。”

“行,没问题,王大哥!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住在海边的人,永远都有吃不完的海鲜!”最后的这句话售票员说的有些吃味。

听到二人的对话,王建国微微的有些惊讶,难道说福县的人民生活水平都这么高了吗?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个道理。想通了这一点,王建国的心稍微放了下来,看来伍为民家的生活状况应该也不会很差。

这时,坐在售票员左后侧的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接口道:“大妹子啊,我们这些住在海边的人,还羡慕你们这些住在城里的人呢!买什么东西都方便,最起码不缺蔬菜和粮食吃呢!”

“伍大哥,您说的对,只能说各有各的好处吧!对了,我嫂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听到售票员的问话后,伍海生微微的有些情绪低落,然后叹了口气说,“好多了,我这次到县上除了置办一些吃食,最主要的就是给你嫂子买些药回来!”

“哎!真是可惜了!卫民这么好的一个酗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女售票员惋惜的说道。

听到售票员叫伍大哥,然后又是为民这个名字,王建国的心里咯噔一跳,难道说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为民的父亲吗?心里想着王建国转头看向坐在左侧靠窗位置的伍海生,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

像,确实和为民比较像,唯一的区别就是相貌有点老,有点沧桑。王建国把放在自己旁边座位上的皮包提了起来,然后把屁股挪了过去小心的问道:“大叔,您儿子是当兵的吗?”

“是!”听到有人问自己的话,情绪有些低落的伍海生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听到伍海生的这句话,王建国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伍为民的父亲,可是为了谨慎起见,王建国还是又问了一句:“大叔,您知道王建国这个人吗?”

“王建国?”

伍海生疑惑的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想了一会儿道:“我家大小子给我来过几次信说他们的连长就叫王建国。”

听到伍海生这句话,王建国连忙站起身双腿紧绷,向伍为民的父亲敬了一个军礼,眼圈发红的说道:“大叔,我就是为民的连长,对不起了!”

“什么?你就是民子的连长?”伍为民的父亲有些惊讶的,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问道。

看到伍海生全身颤抖的样子,王建国眼睛湿润的点了点头,道:“是,大叔,我就是为民的连长!”

此时坐在车里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王建国和伍海生,就连开车的司机也把速度放慢了下来,竖起两只耳朵静静的听着。

这个时候车内鸦雀无声,伍海生就那么站着默默的看着王建国,脸上的表情既有委屈、也有痛苦,还有解脱或者说是遇到亲人放下重担的那种感觉。时间不长,伍海生突然跌到了座位上号啕大哭起来,哭的是撕心裂肺,边哭着边拍打着前面的靠背。

看着嚎啕大哭的伍海生,王建国并没有劝阻,他知道作为一家的顶梁柱,吴海生身上背负的担子太多了!大儿子牺牲了,老婆又得了病,自己的小儿子还未成年,家里的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这个中老年人来背负。也许这种嚎啕大哭,可以让他释放压抑很久的心情。

伍海生突然的嚎啕大哭,让车里的众人毫无准备的吓了一跳。

“伍大哥,民子已经走了几个月了,你就别难过了,一定要朝好的方面想!”那名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走到伍海生面前,蹲下身伤感的劝慰道。

“是啊,伍大哥,您别再难过了,民子是为国捐躯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售票员也是轻声的安慰道。

坐在车内的众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解着。看到车内这些善良淳朴的百姓安慰的话语,王建国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为民才二十岁,正是青春活泼生机无限的好时候。可是为了救自己,生生的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抛洒在了战场上。想到这里,王建国突然跪在伍海生的面前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说道:

“伍大叔,为民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如果您有什么怨气就朝我来吧!”

啪啪的两声耳光响起,让正在哭嚎的伍海生瞬间的静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眼泪婆娑的看着王建国哽咽着说,“我没啥怨气,孩子是为国家捐躯的,我们全家都光荣。可是一想到他这么年轻就走了,我就……”

“伍大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作为他的连长,我也不想为民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可是在战场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意料到的,我也想让为民和其他同志们都活下来啊!”

“孩子,别哭了,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们家只是失去了一个儿子就这么的难受,我相信你作为一个连长,失去了那么多的战士和好兄弟一定会比我们更难受,更痛苦!”伍海生边说着边和众人把王建国扶到了座位上。

听到这么朴实善解人意的话,王建国的心里难受程度又增加了几分。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多学一些指挥作战的知识,那样的话应该会减轻一些伤亡。可是当时的社会状态,不允许他去学习作战知识,只能每天进行政治学习,或者是帮助老百姓耕地种田。

这时车上的女售票员用崇敬的眼神看着王建国问道:“连长同志,您能跟我们说一说战场上的情况吗?或者说为民在战场上的表现,可以吗?”

听到售票员的问话,王建国抬起右手擦了擦眼泪,然后看着车内期盼的众人说道:“这一次战争,咱们军队打得非常勇敢和英勇,从咱们国家的边境线一直打到了谅山,并且打通了进攻越南首都河内的门户。

可是就在此时,中央军委下达命令让我们回撤到咱们自己的国境线内。在我们撤退时越南军队向我们追击,我们连接到了阻击越军追击的任务,就是在这一次阻击战中,为民为了救我而牺牲在战场上了!”

听到王建国的话后,车里的众人即兴奋,又有一些难过。兴奋的是中国军队的强大,难过的是为民的牺牲。

已经缓过劲的伍海生看着王建国放在脸上残疾的右手,叹了口气说道:“孩子,别难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为民和你们都是咱们国家的好酗子,有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这些处在后方的人才能安稳的生活着。”

“对,没错!连长同志,伍大叔说的对,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军人保卫着我们的国家,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会活得这么安稳!”女售票员严肃的说道。

时间就在这种气氛当中,一点一点的过去,到了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客车准时到了北海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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