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御赐桌椅

方清浅撒腿跑出竹林,身上的叶片树枝随着她快跑的步伐掉了一地。她深知她一刻都停留不得,就算看到满头洒落的阳光,知道自己真的出了山,但这也不意味着她就已经逃脱。

更为致命的是,她稍一分神,脚底就踩断一根枯枝,枯枝脆生生地断为两截,发出突兀的声响,虽然不大,却足以惊醒那些倒在地上的酒鬼。

“什么人!”这一声叫唤中气十足,惊动了许多看守,他们砸了酒坛,往声音的源头看,便看到一个娇小发绿的人影飞快地远去。

“追!”

方清浅听到身后的指令,眼皮子不禁重重一跳。她两腿撒得愈发的快,双手的摆动都险些跟不上双脚的频率,她不敢回头看,生怕后面穷追不舍的男人们就在自己的脑后,一伸手就能把她抓回去!

她不能被他们抓住,更不能被他们看到自己的脸!正如李惊澜所说,如果他们发现一个已死之人还活着,恐怕不会停止更加恶劣的反扑!

身后的脚步又快又杂,许是有一二十来人在追她。

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现下天色已晚,周遭没有什么小摊让她推倒,也没有长长的店旗供她借力爬上屋顶,更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身体越来越克制不住涌上的疲惫,他们若是继续追下去,她若是再找不到藏身之处,也许她……

透过眼中的朦胧,她惊喜地看出这条路是自己曾经走过的一条路!

原来这里是城南!怪不得这条路那么熟悉,如果她没记错,这条路再拐两道弯,便是她曾经求职的地方,诚有楼!

诚有楼后面便是陶宅,以她和陶宅的关系,借自己避避风头应该没事吧!

王继年似乎是很喜欢她的!陶寒山虽然一副病美人的生无可恋脸,但她有信心陶寒山会助她一臂之力!

方清浅看到路口巷子拐角处被人随意堆放的竹竿和扫帚,顿时一阵心跳加速,放快了步子,抄起手便一股脑把细长的竹竿和扫帚斜斜放倒,左右两头正好卡住这条巷子的两端,形成天然的屏障之势!

即使这个屏障十分不牢固,但至少能给她那么一丁点逃生的时间!这就足够了!

诚有楼的门卫扯了个哈欠,睡意浓浓地伸过手,拉紧大门。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虽然还没到睡觉的时辰,他就已经哈欠连连了。

门还差一条缝,有什么大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条缝里的一张脸,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简直要把他吓死!

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进来,他牙齿一个哆嗦,连忙反了力道,把门拉开9好他收手够快,不然夹坏了别人的手,晦气不说,还得赔钱!

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找死吗?

男人被来人刺激得睡意全无,盯着眼前头上还有几棵草的女人,怒气冲冲喝道:“不要命了吗?关门了关门了,要求职的话明天再来!”

方清浅如一条滑泥鳅一般借着一条小缝溜了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喘着粗气,一看额头都被汗浸湿了。

方清浅回身偷偷地望了一眼,十分“懂事”地拉好大门,舒了口气,似一种大难逃脱的既视感。

看门的男人摆了半天的一副怒样就是摆给她看的,而这个不速而来的女人将他晾了半天,一眼都没有看过他,他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方清浅转过头来,眼见着这个男人要破口出声,她连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烟波飞快地左右流转着,“嘘——我来找陶寒山!”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她灵动而绝美的容颜,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方清浅不等他说话,径自朝着通往陶宅的狭窄道路快步走着。

这看门的男人懵了,她选的那条路……诚有楼里光是大大小小的房间就有十几个,而狭窄的路就更多了,这些小路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除了走势各有不同,连装饰和地面都是相同的。这些错综复杂的小路里,只有一条路走进去不是死路。

便是那唯一一条通向陶宅的路。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正直直地往陶宅跑去!速度之快,让他觉得她不是个女人!

不对劲,这女人刚才说了句什么?她来找陶寒山?少爷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和女人接触,陶氏又将陶寒山的一切信息掩藏得死死的,这洛城根本没有几人知道陶家少爷的名讳,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的?她是谁?

男人连忙撒腿追上去,然而自己就算费尽全身的力气,自己和她的距离仍是越拉越远……

他追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令人紧张的敲门声,劲重而快速,仿佛是来自地府的索命声,每敲一下,都让看门的男人心里一紧。

这是什么情况?前脚有女人突然闯入,后脚有人急急地敲门,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过说到底看门的人是他自己,既然有人来敲门了,出于本职,他是一定要去开门的。

他悻悻地看了女人愈来愈远地背影,脚步沉重地折返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开门了会撞见什么,但就凭这种夺命索魂的敲门声,他有预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硬着头皮抚上门把,在这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中,还要提心吊胆那个女人进了陶宅会不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更不要被陶氏发现!

小偷小盗不被发现就算了,最恐怖的是被陶氏发现陶宅里有雌性动物!

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开始砸门!

他吓得眼皮直跳,连忙堆起满脸笑容拉开门,竟然看到几十个比自己高出一个个头的大汉,如那凶神恶煞的地狱魔头,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几……几位爷,不知夜里造访,有何贵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带头的大哥神情格外的恐怖,近了看门男人的脸,一字一句地咬出几个字:“是不是有个女人往你这来了?”

他的预感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他说没看见,这些人就会去别处找了!

“没有啊!”他愁眉苦脸,十分无辜。

“没有?”男人咬牙切齿反问了一句,眼里坚定地盯着男人,誓要把眼前这个说谎话的男人吓到说实话。

“这……真没有啊!”他颤抖着身子,佝偻下腰,脑子里飞快闪过那个女人的脸,想必这些大汉要找的女人就是她!

可是那个女人一定不是头一次来诚有楼,她对诚有楼的结构熟悉得很,更是知道陶宅少爷的名讳,想必他和少爷有着不浅的关系。若他供出那个女人,他们一定会进宅子里拿人,到时候鸡飞狗跳,宅子里不得安宁,陶氏怪罪下来,他免不了一顿毒打。

若他没有供出那个女人,他也许会被眼前这群男人一顿毒打。但他们似乎着急找出那个女人的下落,一定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就算被打,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比起被陶氏毒打好的多!

被陶氏毒打完了,自己这饭碗也丢了呀!

还有一个最好的可能,便是他凭一面之词保下了认识少爷的女子,万一少爷喜欢这丫头,少爷一定会感激他,他这不就是立了功吗!到那时候,想升职升职,想加薪加薪!

男人亮出手中的粗棍,在掌心一上一下地拍着,嘴上挂着阴狠的笑,“真没有?兄弟们,给我搜!”

看门的男人慌了,看着蜂拥而上的大汉,他倍感无力,只能嘶喊着求饶:“大爷们,真没有,真没有!我也是替主子办事,这里头的任何东西都不归我管,你们要是砸坏了摔坏了,我真是赔了一条老命都赔不起啊!”

领头的男人环视一周,嘲讽瞥了一眼缩在一边的男人,“你这楼里除了桌子只有椅子,你倒是给我找出点值钱物什来?”他笑了笑,对着手下喽啰吩咐道,“给我好好找,仔细找!找不出来,就给我砸!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破木头,砸了就砸了!”

看门的男人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进宅子了!

“求求你们,别搜了,我真没见过什么女人进来!”

“那为何老子敲了半天的门你都不开门?”男人抚了抚手,吹了一楼发红的指骨节,“害老子手都敲疼了。”

看门男人欲哭无泪,“这……我刚关门收工,走了挺远,听到您敲门的声音就赶紧折返回来,但走得太急了,扭了脚,摔了一跤,才会怠慢了这位爷!爷,我是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女人啊!”

男人不为所动,“给我砸!”

“住手!”一道凌厉的女声喝来,在男人略粗的嘈杂声中仿佛冲天一炮,刺耳得惊人,让人为之一震,“老娘倒要看看,谁敢在我诚有楼撒野?!”

整个诚有楼鸦雀无声,不少人吓得刚扔出桌子凳子,又一脚施力把刚扔出的东西抱了回去。

这女人长得标致,看上去三四十的年纪,就是一双眼睛精光毕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时候,都让人暗暗心惊。

看门的男人似乎见到了救世主,连滚带爬地凑到女人脚边,苦苦哀叫着:“夫人,夫人,是他们非要闹事,布九拦都拦不住!”

陶氏眼睛都不斜一眼地将他踢开,“这几个走狗都拦不住,你也是无能!”

陶氏冷冷一笑,走到领头的男人面前,“刚才就是你说,我这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破木头,砸了就砸了的?”

领头的男人感到一丝不安,不过见眼前这个娇小的老女人也没什么战斗力,便昂首大方答道:“就是我,怎么的?老子奉命执行任务,捉拿一个女人,眼见着那女人进了你们的门却忽然没有踪影,我难道还不能搜查一下了?”

陶氏将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翻,待她笑得舒坦了,神色一凛,声音尖厉冰冷,“就是当朝皇帝来了我这诚有楼,都得给我三分薄面。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诚有楼滋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王达在洛城几条贫民聚集的街面上收保护费还没收成大富翁呢?”

被人认出来真面目,王达心头大惊。他原以为这个女人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更知道自己在贫民街头收保护费的事!

布九觉得此时的陶氏真是带着一股江湖侠女的风范,救人于水火之中,令他眼前一亮!

王达变了脸色,竟对着上一刻还针锋相对的敌人露出笑容,“夫人息怒,王达这也是奉命行事,要是上头交不了差,小弟这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呢!”

陶氏毫不领情,笑得更为放肆,“你的日子不好过,就要来砸我诚有楼的东西?你可知道我诚有楼一年给朝廷缴多少的商税,我们诚有楼的牌匾还是开国皇帝御笔亲赐!对了,还有,你说的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可都是开国皇帝为我诚有楼专门打造的。宫里才有的上好楠木刷了红漆,就是我诚有楼的私有御赐品,你竟然敢说这些东西不值钱?还要砸了?”

听到后头,王达已经跪倒在地,冷汗连连,哆嗦着求饶:“夫人,夫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夫人,您抽小的嘴巴子吧!让夫人解气,夫人打到消气!”

王达可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能替宫里的娘娘办事,他怎么可以惹恼了这位太太!她要是真的向朝廷告发了他,他轻则丢了饭碗,重则是人头落地!

他身后的小弟们也纷纷跪下求饶:“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一时间求饶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给我把这些先帝御赐的桌子椅子都给我摆得好好的,然后滚!哪凉快上哪呆着去!”陶氏大袖一挥,原本软绵绵的丝质衣裳都被她挥出气势磅礴的江河奔腾之感,话音刚落,那些上门闹事的人乖乖地给诚有楼摆好一切物什。

王达默默庆幸着还好这些弟兄们手脚慢,没砸坏任何东西,不然,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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