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林白芍过世，林凌谁也不曾说。她师傅是江湖人，京城里和她交往的都是吃官家饭的，至于江湖人，她也不愿意让他们扰了清静。只是京城之中，哪有不透风的墙？北静王府里运进去一方棺椁，又有马车送了铺盖往成觉寺去了，稍一打听，便都知晓林白芍去世的消息，各个世家府邸，有想巴结的，也有装着人情往来的，还有那几个过去被林白芍治过病，当真要好的，纷纷准备了奠礼去了。

林凌心中烦得很，却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了。到了下午便放出去话，道：“我师父是个江湖女子，当不起各位的厚爱，各位倒也不必费心”。众人得了话，便知道北静王妃的意思，各人本就不大乐意去拜祭，如今倒算是了了心意。

林凌得了清净，回到灵堂里，跪祭在棺木前，一言不发，呆呆的想着心事。她的丫头春杏见了心疼，端着碗银耳莲子羹跪到她面前，道：“王妃，您也该用些膳了”。

林凌看着春杏祈求的眼神，借着她的手喝了半盅，推开了。春杏再劝，林凌也只是摇头。春杏无法，只能是收了。

正说话间，外头一阵喧嚣，丫头进来回说中书侍郎的母亲来吊唁，林凌心中惊奇，便走出门把她迎了进来。

老太太今年已是七十四岁，让丫头扶着，自己进了门。先是见了林凌，却并不认识，旁边的丫头提醒道：“老夫人，这位是北静王妃，也是林先生的徒弟”。

老太太这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拉着林凌的手嚎啕大哭。林凌不明所以，先是陪着劝了，又道：“恕凌儿无知，只是老太太同我师父是和关系？如此悲戚”？

老太太道：“好孩子，你先带我去给你师父上炷香罢”。

林凌只得忍住满心的疑惑，领着她去上香，等看到棺椁，老太太又是忍不住的落泪，哭的几乎要撅过去，满嘴里只是道：“白芍啊，你这样的好孩子，怎么的这么年轻便去了，偏偏留下我这样的老不死的”。

林凌看不下去，却也为这般真心实意悼念师父的人高兴，便恭恭敬敬的把人扶起来，劝她到一旁的耳室里坐了。老太太歇了半晌，方才算是平静下来，把她们之间的渊源讲清楚了。

大概是二十二年前的夏天，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那一年特别的热，日头毒的很，白日黑夜里一丝风都不曾见。往年里街市上能卖到七月的冰在六月便卖完了。没多久庄家都快死了，后来京城便开始死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后来谣言四起，皇帝无奈，带人去祭天求雨。

可是老天爷不赏脸，皇帝几乎晕死在祭坛上，天上仍是那般的太阳。百姓哀鸣，纷纷走出街头祈求，到了第五日的夜里，忽然雷声大作，倾盆大雨浇灌了大地，一时之间万民齐呼。

任谁也想不到，灾难降临了。和连月的干涸比起来，谁也不知道哪个更严重一些，一场瘟疫在京城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