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
滨州大学是一座综合性的大学,历史悠久,环境优美,校园占地一千多亩,植被占地百分之七十以上,高大的乔木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不同的区域。
九月的滨大,空气中淡淡地漂浮着清冽的不知名的香味。
从道馆到后面的家属区,有条小径,通常,柳明荫都是抄小径回去。
他站在小径的入口处,想了想,扭头往右边的湖心岛而去。
湖心岛在校园的中央,与柳家南辕北辙。
这一刻,柳明荫突然想自己独处一会,再晚点回去。
通往湖心岛的路边,耸立着一排排的梧桐树,夜色浓稠的像滴了水的芝麻糊,在模模糊糊中,梧桐树们又像一个个尽忠职守的士兵驻守着湖心岛。
柳明荫双手插在裤子两侧的口袋里,信步边走边想。
按照母亲的收入,他们家原本可以在环境更好的南区买一栋独立的别墅。
可这么多年,为了照顾着父亲上下班的方便,母亲一直坚持跟父亲住在教职工家属区里。
德高望重的父亲,院里配给他的房子已经是最高标准,可柳明荫知道还是母亲迁就父亲要多一些。
从小到大,父母的感情虽然看起来没有多热烈,但他们眉目之间的默契还是一览无遗。
自从一个月前,父亲突然宣布的消息,让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彻底乱了套,他甚至怀疑以前的景象是不是一切都是幻觉?
柳明荫苦恼地抓了一下头,心道,多想无益,还是回去看看再说。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滨大给教授们专门配备了带电梯的多层建筑,砖红色的外墙掩映在一群高大的柿子树下。
柳明荫站在楼梯口,看着三楼自家的客厅、房间、厨房等所有房间灯光大开,客厅的琉璃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通过敞开的窗户散射进幽暗的黑夜里。
“老柳,你不要太过分,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楼上传来母亲夏晚青愤怒的声音。
夏晚青给大家的印象一直是温婉贤淑,知性俊秀。
话音刚落,不一会儿,柳明荫发现母亲披散着头发的剪影掩映在窗户上。楼上、楼下的邻居们有人轻轻地打开了自家的窗户。
柳明荫嘴角一抬,讥笑着想道,八卦、探查别人的隐私好像是人的天性。
这栋楼里,都是滨大赫赫有名、地位崇高的各个专业的专家,然而再博学的大脑也掩盖不了人类的天性。
并且越是高知越是半推半就,欲盖弥彰吧。
他果断地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三楼。他捏了捏口袋中的钥匙,想了想,还是抬手欲敲。
“没想到我夏晚青写了一辈子的爱恨情仇,临到最后,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戴上了绿帽子,还要让我当后妈!老柳,你欺人太甚!”夏晚青的声音听起来绝望凄凉,柳明荫的心有些抽疼。
柳明荫敲了三下门,没人响应。
“你,你….你讲话怎么那么难听?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跟小娟好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呀,哪来什么绿帽子?”父亲柳俞志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那我跟你生活了多少年?啊?多少年?这么多年,你提过吗?”
“没事我提这个干吗?”
“那你永远不要跟我提!麻烦你,你们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夫妻俩越吵,抖落地越多,这些事情,说实话,柳明荫也是这一个月才断断续续从母亲的抱怨中听说。
上一辈子的恩怨,作为子女,他原不想过多地参与和干涉。
可想到楼上楼下打开的窗户,他又果断地‘咚咚咚’使劲地敲门。
瞬间,屋里安静了。
门呼啦一下从里面打开。
“啊!小荫啊!”保姆惠阿姨的脑袋露了出来。她闪身让柳明荫进入屋里。
柳家的门厅到客厅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柳明荫边换鞋子边问:“怎么敲这么半天门才来开?”
“夫人让我回自己房间呆着,隔这么多道门,我哪能听得到呢,还是刚才先生吼了一嗓子,我才出来的。”胖胖的惠阿姨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解释道。
“他们这几天都在吵架吗?”柳明荫轻轻地问道。
“谁讲不是?还越吵越凶了!”
刚说完,柳明荫转身跨入客厅。
柳家的客厅按照父亲的喜好布置成了典型的中式风格,镂空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艺术品,墙上挂着骏马奔腾图。
只是沙发依从了母亲的意见,买了灰色的针织沙发,上面铺着白色的手工织品。
沙发的拐角处放着长长的落地灯。
此刻,沙发的靠垫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地上,白色的手工织品从沙发拖拽到地上,暗红色的大理石茶几上也是乱作一团。
夏晚青有些洁癖,家里总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此刻的场面,也让柳明荫有些微愣。
他看了看母亲,她穿着绸缎的睡衣,披着薄披肩,两手紧紧地揪着披肩抱胸而立,她回过头的一瞬,柳明荫看见了她眼里玄玄欲坠的泪花。
白皙的脸上,两颊红晕,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嘴唇,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五十多岁的夏晚青是当前最火爆的言情、推理小说家,只是母亲一直很低调,除了跟出版社接触外,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即是住在滨大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除了几个特别相熟的邻居、朋友,很少有人把眼前这个风姿尤韵的女人与网络、报纸、电视上的夏晚晴名字联系在一起。
有不太相熟的同事问柳俞志,你老婆是不是网络上的夏晚青时,柳俞志还打趣说:“我家老婆子要是那么有名,我早不教书了!”
就是这么一个说出去会引爆大街的名人,在家里也免不了责问自己的丈夫‘为什么’!
柳明荫转头向父亲望去,五十多岁的父亲依然儒雅、挺拔,平常梳理整齐的头发有些零落地搭在额前,眼镜滑落到鼻梁上,有些滑稽又有些无措地看着高头大马的儿子。
柳明荫扭头,“惠阿姨,你还是先回你自己房间吧。”
她快速地挪动着胖胖的身躯答道:“好,好,好!”
听到‘砰’地一声关门声,柳明荫自顾在侧边的沙发上坐下,“爸,妈,你们俩都先坐下,我们一起谈谈!”他冷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