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我的春天
两人相对坐在窗边的餐桌上,很有几分尴尬,至少秦以寒觉得尴尬,她有些忐忑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自己的厨艺,她一向自信,几乎得了她妈妈全部真传,可是郑伟却不怎么喜欢,因为她做的多是南边的菜色,后来不得不改过来,学做了北边的菜品。
如今离婚了,她买的食材也都是自己吃,自然都是南边的菜,她还真怕陈西顾这个地道的北方汉子吃不惯。
他很捧场,吃了两碗米饭一碗汤,桌上的菜被两人消灭了个精光,秦以寒收了碗筷洗好,见外面陈西顾仿佛没有走的意思,只得又冲了一壶新茶端出来。
“你做的杭菜很地道”秦以寒一愣:“你喜欢?”
陈西顾点点头:“以前有个军校的战友是杭州人,我去过杭州几次,他妈妈做的一手好菜”秦以寒脸色微黯,小声道:“我妈妈也做的一手好菜”小丫头难过了,微微低着头,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染在她的发上,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晕,把她巴掌大的小脸拢在光影里,朦胧却通透。
秦以寒忽然回神,眨眨眼:“那个,谢谢你帮我这么大忙”陈西顾眉头都没动一下:“这房子是你租的”秦以寒微楞一下点头:“我是打算假期的时候,收几个学生单独来教,所以一开始就找了个环境好,地方大的房子,毕竟艺术中心的孩子程度不一样,很难因材施教,当然,这也是为了多赚点钱”陈西顾目光微闪,这小女人很直白,而且直白的可爱。他站起来,把领带系上,秦以寒已经很有眼色的递上他的军装外套,陈西顾接过,扫了她一眼:“你很希望我走?”
“不,不是……”
秦以寒小脸涨的通红,磕巴两句,不禁懊恼的看着他:“都像你这么不含蓄吗”陈西顾走到门边穿鞋,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必要含蓄,我喜欢直来直往”陈西顾走了,秦以寒扶着额头低叹,和这男人共处一室,真的太有压力。
陈西顾出了电梯,上车才发现手机拉在了车上,嘟嘟响了两声提示音,他拿过看了看,回拨了过去。
陈妈妈这边都急死了,那边人家相亲的姑娘都到了,就是不见振东的影子,打电话也不接,陈妈妈知道儿子对相亲本能抵触,从一开始就如此,可是这么大的儿子,没个媳妇儿像什么话,即便他不想娶媳妇儿,她可得要孙子。
电话打到小峰爷爷奶奶那边,小峰说舅舅送了他就走了,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人了,好容易电话接通了,陈妈妈颇有几分不满的质问:“你在哪儿呢?”
陈西顾这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一场相亲,需要他出席,他竟然忘的一干二净了。
“韩助理,脑子里总想着一个人是为什么?”
陈西顾放下手里的训练计划,问对面他的老板。
韩助理比陈西顾大不不少,孩子都老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像陈西顾不过三十五就能熬个正团级的,可着几大也难找出第二个来,是有背景,可人家也是真打实干,枪杆子里拼出来的,汗一点没少流,加上天生是个当人材料,才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当初刚评上正团那会儿,也有人不服气说怪话来着,捅到了司令部里去,他们司令员就下个死命令:
“谁他妈不服,拉出来和陈西顾比比,各项技能随便挑,胜了,陈西顾这个团长直接让贤,败了,就从此给我消停着,自己没本事,还瞎嗡嗡的人,给我趁早滚蛋”
一开头真有几个气不忿不长眼的撞上来,让振东好一番收拾,收拾服了,灰溜溜走了。这家伙服过谁,连上头的师长他都敢顶撞,可是对下面的人却赏罚分明。
自打陈西顾当营长的时候,韩助理就调过来跟着他,刚来那会儿,韩助理还着实忐忑过一阵,毕竟陈西顾的大名,凡是这个当人的,就没有不知道的,加上清楚他的背景,韩助理真有点发憷。
来了才知道,别瞧成天黑着脸,其实骨子里的血是热的,比谁的都热,没有干部子弟的不良习气,铁骨铮铮的汉子,话不多,干出来的事儿,让你不得不感动。
韩助理是外地人,调到B市来,妻子的工作还是陈西顾找人安排的,解决了两口子两地分居的大难题。
B市的工作多难调,这谁都知道,尤其他妻子还是在机关里工作的铁饭碗,办了这么大的事,陈西顾什么话都没提,那时候韩助理就知道,这家伙是自己一辈子的搭档朋友兄弟。
后来陈西顾一步一步提上了正团,点名要了韩助理过来,两人配合默契如鱼得水,这么些年日日在一起处下来,可以说,没有比韩助理还了解陈西顾的了。
陈西顾那段失败的婚姻,韩助理也一清二楚,结婚时,韩助理敲去外地开会没赶上,回来就是对抗演习,等演习完了,想着该找个机会见见弟妹了,还没等见呢,这家伙就麻利的离婚了。
韩助理背地里和他老婆念叨过多少回,说你们单位有漂亮姑娘给振东想着点,他说一回儿,他老婆笑一回儿,他老婆说了:
“你这是瞎操心,就你们方团长那人,要人有人,要家世有家室,还用得着巴巴的介绍,没有,只能说他瞧不上,你别瞧着他和你们好说话儿,女人面前,他冷冰冰的,跟个北极冰山似的,以前也不是没给介绍过,我估摸着,得他自己先看上,也说不得缘分没到,到了自然就有了”
韩助理咋就听不明白他老婆的话,缘分,这家伙成天在公司里呆着,满眼都是傻大人,连个母苍蝇都找不着,能找找媳妇儿就怪了。
这才趁着大演习完,让他好好休假,自己在团里盯着,是想让他抽空解决解决个人问题,谁想假还没完,这小子就跑回来了。
不过,韩助理私下里看他脸色,觉得仿似有点不对劲儿了,这时候他一问这个,韩助理那精神一震,心说难不成真有对象了。
水到了一半,就急吼吼的端着茶缸子过来,一脸八卦的模样:
“怎么着?你脑子里总想着一个人,啥人啊?男的女的?”
陈西顾不禁微微侧头,大冬底下,团部外头的树都光秃秃的,只有两边几颗长青的松柏,还挺拔着,墨一般深深的绿色,枝叶上有些残雪,融化成一条条冰柱垂下来,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那小丫头的眼睛。
忽然陈西顾微微眯起眼,抬手指了指:
“那是什么?”
韩助理抻脖子看了看:
“哦!你说那株红梅啊,这不前儿,我去师部开会,看见师部院子里正栽树,有好几颗梅花,听说是咱们师长托人要来的,抗寒,经活,就让几个人顺便弄了一颗回来,咱这团部院子,太单调了,没点花草,看着光秃秃的难看”
韩助理本来还以为他嫌弃呢,找急忙慌的解释,哪知道人陈西顾端详了半天,开口说了一句:
“有白梅花的话,再去要一颗回来”
韩助理那脸色,觉得陈西顾脑袋上立时长出两支犄角来,都不为过,好半天才回过神,接着刚头的话题问:
“我说你想的是男的女的,你还没说呢?”
陈西顾调回目光,吐出两个字:
“女的”
韩助理觉得今天得好好和陈西顾谈谈思想工作了,毕竟团长的个人生活,也是他这个老板的管辖范围:
“女的?姑娘多大?啥单位的?长的漂亮不……”
一连串的问出来,跟调查户口似的,陈西顾嘴角略扬了扬:
“小丫头,嗯!挺漂亮,老师”
“啊?”
韩助理顿时感觉眼前一片光辉灿烂,这真是铁树也有开花时啊!只要你有耐心,这么个铁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
“怎么认识的?相亲?见过几次面了?到啥程度了?下个月过年,咱团部有家属大联欢,让她过来参观参观,让咱们手底下那些人也见见嫂子”
“嫂子?”
这两个词一钻进脑子里,陈西顾就觉得怎么就那么中听呢,就跟从他心窝子里掏出来的一样,陈西顾从来不知道爱情是啥玩意,也不懂得浪漫,甚至基本的温情都少,可是那丫头,他就想严严实实的护在自己怀里头。
这种想法有生以来第一次,其实第一次在军总后面见到她时,他就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像一粒微小的种子落在他心上,在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悄然萌芽。
不过,不能急于一时,就像他每次作演习计划一样,确定了目标,还需要各种战略技术的配合,何况,以他观察,那小丫头对他没什么意思,而且,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他也不着急,瓮中捉鳖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韩助理怎么看,怎么觉得陈西顾此时的脸色有些阴险狡诈的味道,很像每次演习时,他要偷袭人家司令部,抄对方大后方时的表情。
刚要看清楚点,陈西顾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点了支烟,塞在嘴里,过了会儿,回过头来:
“韩助理,咱团部的招待所,还能安排进去个人不?”
老板微微一愣,要说他们这加强团,说大不大,说小真不小,几千人的队伍,家属也常来,招待所自然必不可少。
因为活轻松,一般多照顾那些偏远地方的人,安排的都是困难的随军家属,这个后门也不是没人走过,可两人都没松过口子。
去年师部的李参谋说,安排一个亲戚进加强团的招待所,都碰了陈西顾的钉子,韩助理清楚,陈西顾绝不会无缘故无说这些。
略一想,就猜到了:
“你是想安置她?”
韩助理自然也认识的,当初在也是一起呆过,那样一个硬汉子,落到今天这样,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分外心酸,本事有,就是没啥文化,在公司连个升职的资格,都要去拿命拼,没拼来,落个残疾,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农村媳妇儿,全指着他一个人这点津贴过活,如今这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
陈西顾道:
“我找人打听了,他这种情况,一次性给抚恤金也就一万多,残疾等级也最高定在三级上头,你知道,那点补助,对他家的情况毫无帮助,又要回到地方政府去安置,就他家那个穷县山沟,说不准,连口饭都吃不上,我想不如就把他两口子连着孩子一起要过来,刘铁军帮着训练新人,算外聘名额,他资历也够,就是腿不大方便,也不妨碍什么,他媳妇儿就安排在招待所,孩子上咱们师部的子弟学校,回头我和上头打个招呼”
韩助理叹口气,这次的人情可卖大了,虽说陈西顾到哪儿都吃得开,可面子冷,脸黑,啥时候求过人,如今为了刘铁军,可算开了先例。
一琢磨,不对啊,不知不觉差点被他岔开话头,刚才明明说他的个人问题,怎么就跑刘铁军那边去了。
不过脑袋又一转,韩助理就放心了,这回儿,他瞅着和上次大不一样,上次就是去结婚,也没见他有啥变化,这回儿,还没怎么着,一提起人家姑娘,他那张千年大黑脸,都不自觉变得亲和了不少,那眼睛里头柔的,啧啧!
韩助理不禁划拉划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铁汉柔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起的,不过也令他更好奇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仙女儿,把他们铁疙瘩一样的方团长都打动了。
平常会所的美女们来了,这家伙连正眼瞥都不瞥,人上赶着过来,小嘴一口一个首长叫着,他在一边心里都泛酸,人家陈西顾依旧冷着一张脸,就跟人家小姑娘欠他钱似的。
前几年还有更离谱的,一个刚进会所的小姑娘,过来找他,刚到门口,就听见他吼下面的人,吓得掉头就跑,眼里还含着泪花。
其实,他觉得自己当初当兵也是无奈的,只是一切都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