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8章 着急之人

张媒婆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口中讨好道:“这黑天半夜的,姑子菩萨心肠,好歹留奴家对付一宿,奴家明日一早就走,绝不会耽误姑子念经拜佛。”

张媒婆说话间,伸手给那姑子递了一块儿银锭子,那提着灯笼的姑子,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瞧你这婆子也可怜巴巴的,你便随我进来吧。”那姑子把门开了一条缝隙,张媒婆进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这才进了门。

张媒婆随着那姑子进了庵堂,前院地方宽敞,院子中间矗立着大雄宝殿,东西各有偏殿,黑夜里也瞧不清楚。

她跟在那姑子身后,绕过大雄宝殿从东边儿的游廊,到了一处厢房,这厢房连着十数间。

那姑子在打头的那一间厢房停了下来,她悄然开了门,那厢房里头就有了光亮。

“此处原是我的住处,你便在此处对付一宿,明日鸡鸣之时,你便快些离开此处罢。”

张媒婆就着光亮,看向屋中,只见这厢房布置的极为素净,不过是床榻一张,案几一台,另有个锦缎荷花蒲团,边儿上又搁着个年代久远的木鱼。

这张媒婆瞧见屋中只有一张床榻,便与那姑子客套起来,谁知那姑子清净惯了,提着灯笼去了偏殿,于是这厢房里头便只有张媒婆一人。

张媒婆累了一天,躺在榻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的,她满意的叹了一口气,打算休息片刻,而后再去找那大姑娘。

谁知她白日里太过疲乏,竟是沾上床榻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突地觉得眼前大亮,她一恍神,赶忙起身。

眼前的厢房还是方才的厢房,身下的床榻也依旧是方才的床榻,唯一不同的是床榻前边儿立着一人,这人手上端着个油灯,那灯油就举在张媒婆的眼前。

“小郎君?”

“小爷让你进来找人,你倒是呼呼大睡起来?”小郎君举着油灯,压低了声音,口中极尽嘲讽之能,“你若是冲锋陷阵的步卒,到了战场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什么死呀活呀,这黑天半夜的,小郎君何必尽捡晦气的话说?”张媒婆被油灯晃的,瞧什么都是亮堂堂的。

“你若是再不起来,把那大姑娘找出来,小爷今日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晦气。”小郎君的声音冷飕飕的似是冬日里的夜风。

张媒婆此番困意全消,于是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口中嘟囔道:“奴家做媒婆这么久,倒还从未遇见过小郎君这般着急之人。”

“你这婆子懂什么?”小郎君继续嘲讽道:“就你这般模样,哪里懂得人间情爱,小爷瞧见那大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浑身发酥,那大姑娘便是小爷命里之人。”

“奴家瞧着小郎君在平康坊的时候,浑身上下酥麻的就跟没有骨头一般。小郎君的命中之人还真是多,这长安城的小娘子,只怕一大半都是小郎君的命中之人。”张媒婆下了床榻,又扯了扯衣襟,口中针锋相对道。

“你若再要废话,小爷就让你再说不出话来。”那小郎君威胁道。

张媒婆登时就住了嘴,只在屋中四处打量了一番,接着目光就瞄向了窗户。

“春日里繁花入眼,但有那么一朵,偏偏与众不同。你看她一眼,便忘了这春日里的百花争妍。”

张媒婆这厢开了窗,听到小郎君自言自语,心里头不免一阵嘲讽,她看了看窗外的情形,只回头低声道:“小郎君你且在此处等着,奴家这就一处一处的去找那大姑娘。”

“咱们一同去。”小郎君果断道,他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便跳窗而去,他对着张媒婆说道:“你且去查看里头那几间厢房,小爷就在这附近查看。”

张媒婆点了点头,她吹灭了窗台上的油灯,而后攀上窗台,跳了出去,紧接着“诶呦”一声,拐到了脚踝。

“你这蠢妇,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小郎君不耐烦的说道:“那你且在这几间仔细查看,小爷到里头瞧瞧去。”

张媒婆忍痛应了声,她崴了脚踝,行动间很是不便,眼看小郎君去了,她这才慢腾腾的挪到了隔壁厢房。

张媒婆出师不利,第一处厢房的窗户她拽了半天也没有拽开,她脚踝受不住力,又不敢闹出动静来,于是便又挪到了第二处厢房的窗户下头,此番她一鼓作气,用了巧劲儿一把就拽开了那窗户。

随着“吱拧”一声,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张媒婆踮起脚尖,仔细去瞧,只见屋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唉……”张媒婆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又去瞧,此番眼睛适应了黑夜,隐约能够瞧见那屋里头的床榻上躺着个人。

张媒婆也看不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大姑娘,她刚要跟那小郎君讨个主意,便听到那厢有人尖叫一声。

张媒婆吓的一激灵,只隐约瞧见小郎君的身影从暗处跑出出来,再经过张媒婆的时候,那小郎君拍了拍张媒婆的肩膀,口中道了一声,“珍重”,而后狼撵一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媒婆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眼看着小郎君不见了踪影,正自迷茫之际,突地眼前一亮,一声尖叫陡然在耳畔响起。

大雄宝殿门口的空地上,供奉着五尺来长的香炉,香炉里日夜香火不休,于是站在殿前就能闻到檀香燃尽的味道。

大殿前头,亮着十几盏灯笼,打头的一人便是方才引张媒婆进门的姑子,这姑子声色俱厉道:“这婆子实在大胆,竟然趁着夜半三更跑到咱们庵堂偷东西。”

姑子慈悲,但也有请家法的时候,于是张媒婆被打了一顿之后,又被丢出了庵堂。

立秋以后,这夜里头有了凉意,张媒婆躺在地上,身上凉飕飕的,她脚踝隐隐作痛,脸颊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毕竟那几个嘴巴子也不是白挨的。

“小郎君……”张媒婆咬着后槽牙说道:“你且等着,奴家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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