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说来话长
关于肆儿之事,自然是说来话长,想到肆儿丫头,周玢的眼皮子不由又跳了起来。
他避开了王公子清亮的目光,转而垂眸看向案几上的酒盏,那酒盏通体清灰,像是邢窑所制,杯体上面绘着水墨山水,不过寥寥几笔,却有烟雨江南的意味。
“肆儿是我夫人的贴身丫头。”周玢最后说道,目光始终在王公子手指的方寸之间。
王公子了然一笑,周司马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别有深意。世家表面荣耀风光,背地里见不得的勾当,不足以为人道也的一面,就像是藏在锦被里头的跳蚤,表面华丽,内里肮脏。
“周司马的小厮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王公子沉吟道。
小厮屯粮陡然打了个寒颤,看向王公子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恐惧,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小人……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屯粮话一出口,周司马暗叹一声,这般急匆匆的表明态度,若不是心里有鬼,还能作何解释?
下人犯了错,做主子的只能跟在身后擦屁股,周司马叹了一口气,厉声对着屯粮说道:“当着公子的面,你尽管实话实说,公子和善定然不会为难你,若是你执意欺瞒公子,到时候莫说是公子,就是连我也不会放过你。我那司马府虽然不大,但也容不下这般背主的下人!”
周司马的话,显然把屯粮吓得不轻,只见屯粮面色愈发苍白,他默了一会子的功夫,突然要呀说道:“那肆儿姑娘本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谁知那丫头竟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出来。”
屯粮怯怯的看了一眼司马周玢,又鼓足勇气说道:“然后郎君与肆儿之事被夫人察觉之后,肆儿只能被送了出去。所以小人昨夜才会趁着夜色送肆儿姑娘离开。只此一事,旁的事情小人绝对不敢欺瞒公子。”
屯粮终于鼓起勇气看向王公子,王公子面色和煦,似是春日暖阳,比起自己如同腊月寒冰的主子,王公子显得怯亲切许多,但是屯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抬眸看了王公子一眼,就匆匆忙忙移开了目光。
且不说王公子要说些什么,只说司马周玢面呈猪肝色,恨不能立时把眼前的小厮屯粮碎成八瓣儿。
他的原意是希望屯粮把昨夜的事情据实以告,谁知这愚蠢的东西竟是把自己的底儿兜了个一干二净。
司马周玢一时恨不能把小厮屯粮狂揍一顿,一时又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但是这世间尴尬难言的事情千千万,唯有时间能够抹平一切,不然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最后的最后,司马周玢毅然决然的看向王公子,口中慢慢说道:“我这小厮向来有些糊涂,但是却非大奸大恶之徒,平日里也从未说过谎话,想来那玉坠子却是他捡来的。”
王公子看向周玢的目光与往日并无不同,甚至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温和,“我倒觉得周司马应该多查问一下那肆儿姑娘的下落。”
“公子,此话何意?”周玢不禁茫然道。
王公子笑而不语,而瘫软在地上的小厮屯粮,面色比之刚才又白了几分。他弓下身子,弯下脖子,埋下头,不敢看自家主子,更不敢看王公子。
周玢眉头一皱,看向小厮,有些话又不能当着王公子的面付诸于口,于是周玢不免斟酌道:“屯粮你可曾把肆儿送上了船?”
“小人亲自把肆儿姑娘送到了来往的行船之上,又眼看着行船起帆远去。”屯粮断断不敢抖出肆儿已然葬身江中的事情。
周玢一时游疑起来,王公子话中的深意,他自然能够听得出来。但是看着小厮屯粮的模样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周玢神色游疑,自然脱不开王公子的一双眼睛,只见这王公子笑吟吟的说道:“这本是周司马的家事,我也不便干涉,只是我那小厮之事,还是多劳周司马费心。”
听到这话,周玢看向小厮屯粮的目光登时凌厉起来,且不说肆儿如今下落不明,只这扇坠子一事,屯粮就解释不清楚。
周玢一个头两个头大,自家之事可以暂且放放,但是牵扯王公子之事还需尽快处置才是,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快些找到王公子的贴身小厮一心。
周玢想到这里,对着王公子恭谨道:“公子莫要焦急,待我先查探一番,很快就会有一心的下落。”
王公子神色闲适,面上并无半分急色,他口气舒缓,随意说道:“有劳周司马费心,待一心找到以后,我自会在地上益州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请周司马畅饮一番,到时候咱们定要不醉不归。”
王公子说话间,搁下手中茶盏,蓦然起身,他走至小厮屯粮身旁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屯粮,口中低声说道:“你这小厮倒是运道不错,深更半夜的在堤岸上行走也能捡到这青玉扇坠子,许是昨夜月光明亮,许是你这小厮不仅运道不错,眼神儿却也不错。”
小厮屯粮不敢抬头去看,只低垂着脑袋,手抓着门框,浑身无力,歪在门框旁边。王公子一笑,旋即出了屋,衣角很快消失不见。
屯粮直等到那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消失,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屯粮,你可有话要对我说?”周司马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屯粮抬头去瞧,正对上主子凛然的目光,于是小厮屯粮的一颗心又狂跳了起来。
“小人……小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屯粮一紧张,话也说不利索了。
周玢轻叹一声,默了一会儿,就在屯粮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蓦然开口说道:“屯粮,你如今既然牵扯到王公子的小厮失踪之事,想来一时之间不好脱身。我本欲保护你,但是你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心中有了计较。”
“咱们主仆一场,我已给过你机会了,若是你当真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到时候莫说是我,即便是刺史老爷亦是保不了你。”周玢说完这话,再不理会屯粮,于是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