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游戏
言罢拱手，作势要行大礼。偌大的御花园中，且不说此时与五公主立在一处的京中各府贵女，各处皆有行走的宫人，这光景里，身为兄长的恒王却要给一个幼女行大礼，若是叫人传出风声，轻则为五公主嚣张跋扈、目无尊长，重则只怕、对五公主及皇后一党皆不利。
五公主见状不由得皱眉，连忙侧身避开几步，只装作是要去扶端静的手腕，错开话锋，“二皇兄客气了，我的生辰，二皇兄素来记得清楚，亦是年年送臣妹极贵重的礼物，臣妹可不敢忘怀。今日臣妹做桩，预备在听雪楼设小宴，不知二皇兄与端静皇姐可否赏脸，涉足听雪阁小坐一会儿？”
端静闻言恍若未闻。她素来性情高傲，又与五公主不和，从方才相遇起，自始至终也未拿正眼去打量任何人。原本如此敲，五公主也是拿捏住了她的这幅性子，只当他们不会答应，故而敢以此言客气。
却不想，端静没动静，素来只看热闹不插言的恒王却是挑眉，直颔首道，“五皇妹若当真有心，那本王也不好推辞。正巧今日本王与端静已给父皇请过安，倘若能有幸与皇妹同席，沾沾喜气，本王喜不自胜。只怕五皇妹厌倦。”
“怎会？”五公主闻言嗤笑，端的乖顺贤良之德行，未有丝毫叫人挑理的错处，“设宴于听雪阁，原本便是为了游戏，自是人愈多愈好，二皇兄既来捧场，我岂有不迎的道理。”她伸手示意，“二皇兄请。”
恒王微笑，与端静对了个眼神，自是同往。
原本五公主虽也是皇亲，但近日进宫赴宴的贵女往日里皆是与之交好之辈，方才坐在一处纵有奉承之意，到底欢笑多于规矩。如今凭空添了一位恒王与端静公主，席间自是添了些拘谨。不过转瞬，有人已知晓今日二皇子前来的暗意，暗幸自己今日打扮得出众，只盼着能凭借着才貌夺人眼眸，暗藏心思。
一落座，王懿芩先行端了茶浅昀，微笑道，“此处风景独特，正是赏景的好去处。春起迎花、夏夜听蝉、秋日拢残红、寒冬看雪，正是个诗情画意的去处。”
又少女闻言接话，笑容晏晏，“妹妹倒是将这一年到头的景致皆挑了个遍，可知当下是冬日，先头的三季里，如今是盼不得的。”
薛绛姝笑道，“听闻太后娘娘当年极爱寒冬厚雪，逢年初雪时亦是时常来此处闲坐，先皇中意，因此亲题牌匾‘听雪楼’，定此处专供太后娘娘冬日闲坐赏雪，一时传成佳话。多少年，如今提起仍旧叫人口舌生香。”
五公主闻言颔首，微笑道，“先皇祖与皇祖母举案齐眉，自是佳话。这听雪楼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更多叫人艳羡的佳事，传遍皇宫，不知羡煞几辈人来。皇祖母素来嘴严，不愿与我分享过多的旧事，绛姝姐姐，你素来得皇祖母的疼宠，倘若哪一日皇祖母说漏了嘴，姐姐可莫要忘了告知我一声，也好叫我听着新鲜。”
“公主说笑了，”薛绛姝温婉勾唇，转过话锋，“来此处，原是尔珍姐姐提及对诗作游戏，如今孤零零坐着反倒无趣，倒不如，”回眸与宋枕寒对过眸光，方笑道，“不如先按着行酒令抓阄，抓中头筹的那一位先抽字，等作好了诗，再由她挑人，这般传下去，倘若谁作的差了，便按着尔珍姐姐所言，令想法子处置。至于对诗文…”
言到此处，已有人先欠身道，“臣女可否先自认败了，臣女粗鄙，胸中点墨与众位姐姐比之犹如稚子涎言，是断断接不上的。”
沈瑶闻言忙接，微微笑道，“这倒无妨，依臣女的意思，倒不如再加上一句。倘若谁做的不好，倒可引先人名句作答，亦是以此考核，只是既如此，虽不算输，亦非赢，还是要以茶代酒，当罚。不知我此言，可能公正？”
“此言有趣，便依着姐姐的意思。”五公主颔首，吩咐宫人去拿提字的竹签子来，侧眸问道，“旁人抽了，端静皇姐可愿一同顽？至于二皇兄，女眷的小顽戏，只怕二皇兄是看不上的。”
恒王闻言挑眉，摸了摸光滑的下颚，道，“你们顽是欢喜，本王若是插足，反倒无趣。方才离珠县君言，倘若对不上要另行新鲜的法子做惩罚可是？既是如此，不如由本王想写点子，记在纸上，以作皇妹们的参考，如何？”
端静公主闻言已蹙眉，暗自盯了恒王一眼，低声提点，“皇兄未免失礼。”
恒王只笑，恍若未闻。又见五公主只蹙眉不语，宫人倒也不敢动，只得两手空空、心惊胆战。却见王懿芩忽然欠身，盈盈笑道，“臣女早听闻恒王殿下有八斗之才，又见多识广，想起点子必定是有许多新鲜的心思。既要有趣，便理当多些人盘算。五公主，恒王殿下若是有心，依臣女看，这主意便极好。”
见恒王闻言将目光转过来，眸光中似有赞赏之意，登时觉耳热，抽绢帕掩面，端的小女儿和羞之态。
恒王又道，“姑娘抬举本王，今日正赶五皇妹的生辰，见五皇妹有兴致，本王随口一提罢了，倘若五皇妹或是席间各位不喜，本王自不会多言。”见那预备签子的宫人站立不动，抬手招呼他上前，道，“既是抓阄，倒不如做的精细些，也好公正。”
他已预备上手，众人在此，五公主也不好薄了她的情面，只又暗自嗤笑，转头便又是得体笑意，一字一顿地警示，“皇兄有心，臣妹欢喜还来不及呢，多添了一处新鲜，岂不热闹。只不过，席间皆是与臣妹一般年纪大的密友，纵是罚，也是以茶代酒，再多余的惩罚，只可有意不可越矩，还请皇兄手下留情。”
“这是自然，”恒王抚掌答应，自在一处饮酒观望，眸中暗流可化墨砚，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已身份为尊，自是端静公主先抓阄，却抓的正是薛婉玗，见四姑娘五姑娘坐在一处时形容神色不差分毫，一时竟是分不清，只得僵住。
以雪题诗，五姑娘并不擅长，直在桌案下推姐姐的手求饶。四姑娘忍笑，知端静公主分不清她姐妹二人，欠身微笑道，“以雪为题，还需臣女好生思量一番，免得污言惊了白雪，臣女倒于心不忍。”沉思一瞬，斟酌着笑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注一】。以先人之名句来抵，我自当请罚。”
【注一：出自唐.韩愈.《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