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梧桐
往事总叫人白听不厌。忆慈嫁到平阳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是这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但对这里的一切知之甚少。今日从启勋的口中倒是可以了解到一些琐事。
平常夫妻已是百事哀,更何况身在荣华富贵的帝王之家,更是时常发生着比柴米油盐更加头疼脑热的事情了。
忆慈越听越来了兴致,她更加渴望听到后面的故事,“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母妃不知怎的,原来好好的身体一下子变了样似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不停地咳嗽,吃药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最后在我九岁那年离开了我。那时的我因为年幼,自己照顾不了自己,此后我便寄养在温熙太妃处。”
原来,启勋在九岁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真是令人感叹不已啊。
往事仿佛有魔力一般,经历过的人时常在脑海中回忆,追思过去的人与事。启勋的一番讲述,让忆慈仿佛见过郦嫔娘娘一般,心中只觉得亲切。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婆婆,原来有这样的一番经历。
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到了傍晚,忆慈二人聊得差不多后,用过晚膳各自睡下。
一天之内,忆慈已经历了种种,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岁月不止静好,还有喋喋不休的争斗。白天她亲眼目睹了深宫的明争暗斗,将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未来仿佛一蹴而就,又遥不可及。但慢慢地忆慈学会清零。往事不可追,来世不可待,她只有把握好当下,经营好自己,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雨夜的晚上自然好梦,忆慈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日天气却是大好,一夜的阴雨早已随着初生的太阳散去。王府里阳光明媚,莺莺燕燕。
启勋大搀,不宜操劳,好在府上没有令他劳神费力的事情。现在只是个闲散王爷,不过是照例一天不落下地去早朝。
因此府中也无特别的安排,为着打发这寂寥漫长的时间,忆慈便叫乳母帮忙找些刺绣包来准备绣点东西,特意叮嘱绣线多以颜色鲜艳明亮为主。
“慈儿今日想刺绣,可有画好的图样?”乳母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绣线一边问她。私下里乳母依旧唤忆慈的小名,只在人前才叫她忆慈或者是王妃。
“没有呢,照着图样绣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大多时候我都喜欢择一处优美风景,静静地坐在廊下,看到什么便绣什么。”忆慈漫不经心道。
因为忆慈对下人倒不是很严,丫鬟们也喜欢和她聊天说话,一旁的丫鬟倒是插上话来,“奴婢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看着景物刺绣的,从前只听说画师看着风景画画的,王妃倒是心思特异。”
“你这小嘴倒是挺会说话的,我这刺绣啊,虽然方式与其他人稍微有些不同,但是目的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将画笔换成了针和绣线,只当在锦帕上作画呢。”
乳母心灵手巧,很快便将针线一应物品装在一个竹编小筐里,即方便拿取不会扎手,还小巧别致。忆慈接过这小小的竹筐,轻声道:“我出去逛逛,看寻得到一处美景不。午饭不用等我,到了时间你们几个自行吃便是,我饿了便会回来。”
“王妃,这……这不合规矩啊,奴婢不敢。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定会责怪奴婢照顾王妃不周之罪,奴婢可担当不起啊。”丫鬟双手有些微微颤抖,怯怯地说道。
忆慈用手指轻轻弹一弹她得额头,调皮说道:“傻丫头,我自是不会说的,你不说谁知道。”
她见忆慈心意已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依旧恭敬道:“奴婢遵旨,还请王妃早去早回……”
乳母拍拍丫鬟的肩膀说道,“随她去吧,她那性子从小就这样,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属牛的,脾气倔的跟牛一样,拉都拉不回来,别理她,她要是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还未等乳母把话说完,忆慈向乳母吐吐舌头,转身已经溜之大吉。丫鬟们听了乳母的话自然也随着忆慈的性子去,再不阻拦。
才踏出正殿,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扑面而来,仔细闻才发现其中夹杂了好些花的香味。原来平阳王府这般大,往日都是匆匆忙忙经过,还未发现道路两旁的美,今日倒是尽收眼底,也算是一种意外的收获。
经过长长的小路,拐弯处像是有一条小巷,曲径通幽,树木郁郁葱葱,此处倒像是被园丁遗忘的角落一般,没有精心修剪得树枝,旁逸斜出,仿佛树也有自己得心性,按着自己的心思随意伸张,奇形怪状倒也别出心裁。脚下也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各自在自己的天地里随意生长。眼前的景致倒挺符合忆慈的性格,不喜欢过分拘泥,充满对自由的向往。
继续往前走,是一处曲折蔓延的长廊,许是长久失修的缘故,靠椅上的朱漆早已脱落,只留下斑驳的痕迹。忆慈弯腰欲擦拭椅上的灰尘,手指轻轻一抚却无灰尘沾手,大概是前几日春雨的原因,已将灰尘悉数带走。
找个角落坐下,环顾四周,却发现前方不远处生长着几颗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灰色的树干上绿芽新发,似要冲破灰的束缚,迸发出生命的活力。瞬时间忆慈像是发现至宝一般,欣喜若狂,就它了,今日刺绣的素材就是它了。
很快拿起绣绷就丝帕撑开,熟练地穿针引线,在心中打个腹稿便在绣帕上开始自己的“杰作”。
时间滞留在那一刻上,忆慈只专心致志将梧桐树的模样照搬在绣帕上,灰色的干,嫩绿的芽,身边偶尔飞过金色的彩蝶,草地上的野花星星点点。整个人仿佛沉静在郊野里,自己仿佛是那树,是那花,或是那翩翩起舞的彩蝶。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只觉鼻尖冒出一些细小的汗珠子,背有些微微发汗。
待她再次抬头望向天空时,已是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