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冰山一角

第二天下午,醒来后自杀未果的皇后终于被提审了,不过却不是大理寺卿先提出来的,而是刑部尚书找上了门。

舞弊一案单只有木常德的口供还不能破案,充其量只能洗清木五爷父子和黎王的清白,而案件的其他情节木常德并不知道,目前唯一的知情人也就只有这位幕后推手了。

正好大理寺卿也想尽快提审皇后,便答应了。

不过皇后之前就服用过一次真言丸,加之精神本就受了刺激,如今也还在恢复期,真言丸中毕竟还有白棠的一些精神丝,会起到干扰脑电波的作用。

因此白棠建议暂时不要再给她服用真言丸,除非等她精神状态恢复到八成以上,不然很容易造成精神衰弱,更严重的是加速精神崩溃。

这可让两位掌司狱的大人苦了脸了,不用真言丸,那要如何审,皇后肯配合吗?

不过对方虽然已是废后,又涉及当年的巫蛊案和现在的谋害皇亲案,但对方毕竟还是大皇子的生母,君上的妻子,他们也不能对她动刑。

因此只能听从白棠的意见,抱着几分希望和侥幸的心理提审了对方。

因为昨夜醒来后对方有自杀倾向,所以狱官在无奈之下把人打晕后又给她上双手反绑了起来。

此刻木良晴身上还穿着那件凤袍,即便经过各种折腾,凤袍依旧平整如新,除了上边有一些土层和血迹外,倒也没坏或者皱掉,可见其质量和工艺了。

只是对方的头发经过反复折腾,这会已经松散下来,一半垂落一半半落不落的,几缕发丝落到额前。

木良晴并没有低垂着头,虽然她精神看起来很是萎靡,脸上也满是疲惫与灰败,但却似乎还想保留皇后的最后一丝尊严,挺直着腰背,漆黑的双目中带着些许血丝,幽幽的盯着座位上的三人。

当她目光落到白棠身上时,眼底的光芒越发的晦暗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对方在昨天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今日却成了他们待审的阶下囚,而且看对方这态度,恐怕不好对付了。

大理寺卿悄悄的扯了下刑部尚书的袖子,示意他先问。

木良晴已经被押送到对面的椅子坐下,面对着三人。

白棠对上对方幽深的眼眸,情绪没有什么变化。

她便是如此,对于不相关的人向来不会多费感情,也难挑起她的情绪。

刑部尚书有些纠结了看着皇后,正犹豫着开口,便听皇后有些沙哑的嗓音道,“你们无需问,本宫什么也不会说。”说完便闭上眼睛。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脸色一沉,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还是觉得万分头疼与烦躁。

“皇……木氏,先不说其他,单杀人嫁祸,假造舞弊一案,便足够株连九族,你即便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自己的亲人?”刑部尚书沉声道。

大理寺卿立刻添了一句,“君上下旨,荣王受召即将回皇城,您就不担心此事会连累到荣王么?”

荣王既是大皇子的封号。

刑部尚书闻言,立刻明白他多添一句的意思。

想到被降级的荣国公,顿时觉得可怜,若木氏真的会顾念亲情,也不会利用亲兄长之手来害人,拖整个国公府下水。

好在皇后还在意着唯一的儿子,听到大理寺卿的话,猛的睁开眼睛。

她咬牙道,“此事全是本宫所为,荣王并不知情。”

“口说无凭。”刑部尚书冷哼一声,继续道,“若皇后不仔细交代案情细节,让案情依然处于扑朔迷离中,那本官便也只能按照推测去查了,届时会查到谁头上……”

“你!”木良晴双目圆睁,一直如同死水般的眸子里终于点亮了两簇火焰。

刑部尚书见有用,顿时心下暗喜,面上却依然冷锐,继续刺激,“你曾贵为皇后,定然了解法律法规,更是了解君上的脾气,若此案不能速决,再拖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大概你会比本官更清楚。”

木良晴的脸色唰的一片死灰。

她当然明白,当然了解,此刻心中也有几分懊悔。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冲动的说出那些话来,虽然那些话的确是她的心理话,最不该的就是牵出贤妃的案子来。

以国君的性格与对贤妃的感情,若当初只是舞弊案的话还好,现在多了贤妃的案子,怕案件再拖下去,国君真会做出什么来,而首个被迁怒的绝对是她的儿子。

她已经没救了,但是儿子绝对不能步上她的后尘。

她用力的闭上眼睛,面上露出痛苦的挣扎。

三人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没有再出声,心底却已经有了结果。

果然,没过多久,木良晴睁开眼睛,此刻她仅剩不多的精气神似乎全被抽走一般,整个人越发的萎靡而颓废,连背脊都弯了些。

她狠狠的咬着牙,几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来,带着深深的恨意,“问!”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闻言暗喜,对视一眼后,刑部尚书轻咳了声,准备开始问审。

但这时候,一直没有发言的白棠却突然道了声,“慢着。”随后站起身,朝木良晴走去。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转头看她,却只见到她的背影了。

木良晴转头看着走来的白棠,双眸晦暗。

白棠从腰间抽出一根银针,飞快的扎入对方的百汇穴,随后道,“这叫测谎针,只要你所言非实,便会头疼欲裂。”

木良晴只感觉到有瞬间头顶微微的刺痛,如同被拔掉一根头发一般,她自己看不见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在听到对方的话后,顿时愤怒得脸色涨红。

“白!棠!”木良晴怒吼出声,下意识要站起,却被白棠一只手按着坐下。

白棠没有理会她的愤怒,转头朝着面露惊讶和欣喜的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看去,道,“可以问了。”

刑部尚书反应过来,也不先追究那什么测谎针了,立刻看向面容几乎要扭曲的木良晴,开始审问。

“木氏,你是否指示木常德杀害刘晋,伪造舞弊嫁祸黎王?”

“是。”木良晴狠狠咬牙。

“你为何要陷害黎王,可是与大皇子有关?”

“不是……唔。”她的话才一落,顿时就咬牙闷哼起来,头部下意识的椅了几下,面目扭曲,显露出明显的痛苦来,显然刚刚白棠说的是真的。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头顶上那根细小得几乎看不到的针,随后对视一眼,表情又轻松了许多。

刑部尚书怒道,“木氏,为免受苦痛,还是实话招来!”

头痛只不过是几秒的时间,但却让木良晴觉得已经过了许久。

她粗重的喘着气,身子有些瘫软,被因为被白棠按着肩膀而只能背靠在椅背上,面色也白了许多。

她用力的咬着牙,尝着口腔内的血腥味,充满恨意的目光直直盯着刑部尚书,“因为我恨啊,恨贤妃,恨卫九黎,恨不得他们都死绝了!”

这句话之后她并没有头痛,显然是真心话了,而上一句却又是假话,也就是说一半因为怨恨一半是为了大皇子。

“大皇子可有参与此案?”

“没有。”

木良晴此刻无比庆幸,当时儿子被赶回封地,她无法把计划告知他。

随后她又抬头转看向白棠,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恶意又得意的笑容,“看来还要多谢你为我儿证明清白。”

测谎针既然没反应,便说明她说的是真话了。

木良晴认为白棠是想趁机帮卫九黎除去大皇子这个竞争对手,而如今却反而帮了倒忙,一定很后悔懊恼。

不过她要失望了,因为并没有从白棠面上看到任何预料中的情绪变化。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大皇子没有参与,这件事便至少皇后因为私人恩怨与情绪所至,还构不成夺储之争,可以免动一些干戈了。

忧的是皇后如今成为阶下囚,还由他们两个审着,恐怕命也一定是保不住,届时大皇子不能怨恨君上,便定然是要恨上他们二人的。

虽然大皇子近来情况不大好,但他以前作为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皇子,在朝中的根基还是很稳,规模也不小。

以后他们两可是有得烦了。

不过,虽然麻烦,但案子还是要继续审下去的,刑部尚书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审问。

大概是怕了刚刚那阵彻骨的痛,所以之后的问题木良晴都乖乖的回答,没有半点虚假。

很快,随着她的回答,整个案件也完全呈现了出来,包括被抓走的蕙娘在何处都说了。

刑部尚书整理完口供,便喜滋滋的说了声,“本官问完了。”

接下来就轮到大理寺卿了。

不过对方的情况可就没刑部尚书好。

虽然木良晴依然有问必答,但事实上木良晴对当年的案子知道的的确不多。

她只知道当年有几个妃子私底下似乎在谋划什么,而且是针对贤妃的。

因为她也厌恶贤妃,只是身为一国之母不能为人诟病,又想在君上面前表现好,所以一直没表现出来,也没对对方出手,本打算等以后寻到时机再出手,却没想到有人先出手了,她自然乐得坐收渔翁之利。

后来巫蛊之案爆出,她便猜测是那几个妃子所为。

至于那几个妃子是哪几个,她却只知道其中三人,一个是十年前被处死的淑妃,一个是二十二年前,也就是贤妃死后的一年也突然病逝的静妃。

还有一个就是眀贵人,不过对方后来因为争风吃醋惹了祸,被打入冷宫,至今已有十多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冷宫那地方,几乎被隔绝于宫内,一旦进入的人生死便无人管,如果有人帮手便在原地挖了坑埋了,如卫九黎当年所住的冷宫内就有两个土包,是贤妃的忠婢和他的奶娘。

而若被负责那边的内侍发现的话,最多也就是卷了草席随便丢了,如果有好心的,自然会把事情报上去。

白棠皱眉,回忆起当年刚入宫的时候,宫内的一些冷宫她也去过不少个,不过记忆中却都是空的,除了卫九黎那一座,恐怕那明贵人尚且在世的机会很渺茫。

大理寺卿也拧起了眉,有些不甘问道,“你当年身为皇后,统御六宫,难道就没有私下查过?”

木良晴冷冷一笑,“那些人应该是背后有什么人指点,很是紧密,有些东西怕也是对方带进宫来的,既是非对本宫不利的,自然也没必要冒着暴露的危险去深究了。”

她这些说的都是实话。

当初贤妃才暴出怀孕,木良晴心里气得要死,偏偏君上还天天往那边跑。

她那时候还在摸索怎么做个合格的皇后,因此只能忍下,并为了不落人口舌,还几次开茶会,邀请贤妃和一众妃子聚聚。

不过贤妃因为身体有暗伤,怀孕后身子总是不好,所以基本都推拒了。

而在这之下,贤妃的不合群,加上她不止怀孕还得盛宠,更遭了不少人的嫉妒,加之木良晴也故意在暗中推波助澜,便有不少人把贤妃视为眼中钉。

她会察觉到有妃子密谋也是因为一次茶会,身边的人无意中听到三人的谈话。

那时候淑妃还不是淑妃,只是个三品妃,似乎与静妃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明贵人则在旁边劝架,而话中无意识的透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木良晴也只是在听到那零零碎碎的话中猜测她们在密谋什么计划要对贤妃动手,而且还不止她们三个。

她一开始也有几分好奇,所以有派人去打听。

有一件事她没有说出来。

当年她并非因为怕被发现或者不感兴趣才没继续查,而是她派去查的在她寝宫被一剑封喉给杀了。

她脑中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想到了派内侍去查的事情,顿时觉得那件事恐怕真的不简单。

但内侍在她寝宫内悄无声息被杀,当时寝宫内还有那么多人却都没发现,对方若要取她的性命的话想必也是易如反掌。

因此她便封了宫内人的口,又说这奴才做错时被赐死,便让人卷了席子把尸体处理了,之后便不再查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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