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井桐上了S大校园贴吧的热搜,原因是因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站在篮球场边上的一棵柳树旁,微微地侧过脸,目光清澈有神地交织在前方。金黄色的阳光淡淡地撒到她身上,与树荫的暗条纹交错,整个人文艺又有气质。

她看到这张照片时,都被惊了一下,人和光线的质感,实在处理得太好了。

其实她是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的,直到某一天的早晨她发现了些迹象。

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总有男生不时地从她位置走过,还很刻意地看了她几眼,她抬头时,那些人极其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去食堂的时候,路过周围的女生时,她们都很不经意地回头看她,然后听到“长得也就这样嘛”或者“嗯,是挺好看的”之类相同的话,更有甚,她在科室研究时,有那么几个同级的男生闯了进来,塞了封信给她就跑。

她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具体的事情她也说不上来,总之感觉怪怪。

等到了晚上她回寝室时,她才知道怪异的原因来自于她上热搜了。

“井桐宝贝!”她还没有换下包呢,陈玉书就缠上了来,溢美之词滔滔不绝,“你的照片真美。”

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宋井桐一头雾水。“什么照片?”

“你不知道啊?”陈玉书诧异,直接跟她讲,“就你在校园贴吧上的照片啊,都上热搜了。”

“我没上贴吧发过照片。”

以为她不信,陈玉书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翻到贴吧内容给她看。

上面内容用红色大字标题写着,“S大医学系史上最美的绝色美女”,标题下面赫然显立了张照片。她一看,果真是她,可是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拍过这张照片,再者,就算她拍了照片,以她的性格她也不会发布出来,更别提还狂妄自大地写着“史上最美”,她是有多大的自信,多不怕被喷才敢这么干?

继续往下翻,看到了很多关于她的争论。

“照片修过了吧,你看旁边的柳树都歪了。”

“你见过哪棵柳树没一点弯曲的?智障!”

“整的!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她双眼皮都开到眼角了吗?”

“对,我也觉得。”

“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是看不得别人比你们美,才一个劲地诋毁人家!承认别人比你美会死吗?”

下面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话,有的人还拿她性格说事,说她性格冷淡,不知道哪一个还扒出了她市长女儿的身份。质疑声、争论声一波盖过一波。

“听说市长的女儿很丑,她不可能是市长的女儿吧?”

“你的意思是夸她好看咯!”

“市长女儿很了不起啊?我爸还是大富豪呢。”

“咦!”

陈玉书抢走手机,望着她波澜不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劝慰她道,“那些人说话都不经脑子的,总见不得别人好,你把他们的话当狗屁就成,别放心上。”她心杵地吐舌,懊恼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朵巴子,太多事了自己。

“有你这样劝人的嘛?”李兮扯开她,“井桐宝贝,你放心,我们都是站你这边的,永远支持你。”

宋井桐平静地道了谢。那些评论,还不至于让她放心上,不至于让她耿耿于怀,她就是不解,到底是谁把她的照片张贴上去的。

拿出电脑,登陆进去后翻到了发帖的楼主的个人主页。

“你好。”她整理了一下语言,“我是照片的主人公,你在没经过我的同意下拍了我的照片,还把我的照片发布在贴吧上,给我个人的学习和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果你看到了我的留言的话,请你把照片删去。麻烦了!”

不到一分钟,收到了回复。“不可以。”

拒绝干脆得气人,她耐着性子,输入,“你在没有经过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偷拍了我的照片,已经侵犯到了我的个人的肖像权,在我不知许的情况下,你又把照片张挂到网上,已经严重地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权,你说,两条罪名加在一起,要怎么算?”

“请自以为是照片里的‘你’回去仔细仔细看看照片,我拍的是侧脸,侧脸!仅凭侧脸,你怎么就能确认是你自己?”

嚯,看他说的什么话!她自己难道会不认识她自己?

“至于你说我侵犯了你肖像权、隐私权的事,根本不存在。真要论起来,你已经对我构成了恐吓罪,刚刚的话就可以作为将来出庭的证据。”

她懒得再听他颠倒是非黑白,白费口舌,直接了当地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删掉。”

“我们出来谈吧。”

“有什么条件现在提,没必要出去谈。”

“不,我想我们还是出去谈吧,在网上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

看后,她直接关掉电脑,下线。

不删就不删,让它摆在那一段时间,过了一段时间后,自然不会有人去关注了,她犯不着和那种人有交集。

“也太气人了吧?”陈玉书气恼地说,义愤填膺地抓狂,“明明就是他自己偷发了别人的照片,叫他删掉,他还有理了不是?”

“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我们当然知道照片的人是井桐,可是他一定不会认,他可以有千百种说辞,因为他也只是拍了个侧脸,并没有从正面去拍,到时候他可以死活不认,我们拿他也没招。我们现在就只能等,等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下去。”

俞雯的想法和宋井桐基本上是一致的,她也打算采取沉默的态度,当做不知情。

“照你这么说,我们井桐大宝贝就只能忍气吞声了?”陈玉书颇有不满,“你没见她一走出去,别人就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模样有多气人,说这些个难听的话也就这么算了?”

“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呗,谁让咱长得好看,喜欢看就让她们看去呗,也不痛不痒的,犯不着。”李兮描着眉,乐呵乐呵地接话。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她委屈地嘟嘴,看到宋井桐朝她会心一笑,跳过了照片的话题,扭头准备回到自己位置上,余光瞥到到李兮在抹脂粉,“在宿舍你化什么妆呢?”

李兮神秘兮兮地笑,故作妩媚地抛了个媚眼,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她。

陈玉书被她的笑容瘆的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不可救药的眼神打量后,鄙视般地耸了耸肩,回到位置上。

“一会你们都没课吧,要是都没有,我们去喝下午茶呗。”陈玉书跪坐在椅子上,胳膊肘子倚在凳子外边。

俞雯见她的姿势还挺危险的,差不多是悬空坐着了。“玉书,你先坐好点,别摔了。”

她稍微挪了下屁股,两手撑在椅子靠背,“雯雯你去不?”

“嗯,下午要去图书馆看书。”俞雯稍微犹豫了一下。

陈玉书惋惜而期待地往李兮瞧去, 李兮感受到了她炽热的小眼神,实在是不忍,却还是抱歉地毫无诚意地说,“书书,我也去不了。”

笑容如沐春风,嘴巴咧到耳后根了。陈玉书气呼呼地怒视着,不可思议她居然敢拒绝。“你又不学习,也没约会,怎么去不了了?”

“书书,我真去不了,我有约了。”说完,李兮脸蛋儿百年难得一见地红了。

看着李兮的表情,直觉告诉她有猫腻。“男的?”

“嗯。”娇羞的回答。

“我去,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男人的?” 陈玉书受到了五雷轰顶的重击,又问,“你不要男神了?”

李兮正色端坐,一眼一板道,“我最爱的依旧是我男神,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地位。但是,我这辈子可能都追不上人家了,所以,我会心里默默爱着他,看着他幸福就够了。”

“借口!”陈玉书还不了解她,把男人当成食粮的她,舍得空缺?

哎!她早该料到又会被抛弃了。

“井桐宝贝。”她拉长声调,可怜兮兮地看过去,仿佛天下人已经抛弃她了,如果宋井桐也不要她的话,她就不活了的神态。

宋井桐猫着腰从衣柜选运动服,“下午我有体育课,不介意的话你跟着来吧。”

陈玉书幽怨的小眼神都快把一寝室的人凌迟了八百回了都。“你们一个两个都忘恩负义,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李兮装作没听到她的话,冷眼斜视,悠哉悠哉地把衣服摊在桌面上比试。

“要不你和井桐一起去上课吧,她上的排球,你应该会有兴趣。”俞雯给她建议道。

陈玉书瘪了瘪嘴,认命地冲进洗浴室里换衣服的宋井桐大喊,“井桐宝贝,一会我和你一起去上课呗。”

“嗯。”她应。

下午的天气不冷不热,还有点儿微风,适合户外体育和运动。

虞清绝百般无聊地捣鼓着手机。“听说医学院有个小学妹长得挺好看的,你要……”

“不去!”

“我还没讲完呢,你……”

又是毫不留情地打断,“你不用讲完我都知道你要讲什么了,要去你自己去,别吵我。”

因为上次程向阳没去上课,便叫他帮忙打掩护,就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他也没给办好,害得他被自个老妈一顿思想政治教育还不止,连带把他的爱车给没收了,然后强迫他没课的时候必须去公司实习,说好听点是实习,难听的,叫打杂,堂堂一个公子哥被使唤来使唤去的,脸都丢尽了。

回来时还没有司机接送,必须自个儿打车回来,倒腾来倒腾去的,他都累死,哪还有心思跟他去看什么小学妹。

虞清绝同情地看了他一嗅,接着捣鼓手机。

学校贴吧主页弹出新消息,“和医学院大大大美女一起上体育课,嗨心嗨心!”,下面附录着地址“S大禾田路运动场3号场。”

他不以为意地笑,这年头长得好看点的都被捧上天了。虽说如此,他抵不过好奇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一睹医学院美女真容。“我出去了啊?”他扒拉一通衣服后,春风得意地出门去了。

到了3号运动场,人还挺多的,虞清绝不懂哪个班级是医学院的,他随便找了个人问。

那人告诉他,斜对角线过去的班级就是。

他又问,哪个是传闻中医学院的美女。

那人的回答堪称绝妙。

她说,男孩子们一直偷瞄哪个人最多哪个人就准是。

虞清绝失笑,要不要这般夸张?但同类都予以高度的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好看,泡过来当女朋友也无妨。

他走过去,观看了一分钟后,果真如那女孩说的一样,不时有男生偷偷地往一个人的身上瞄,偶尔接中一个球,还引来一阵欢呼。

他也看过去,因为背对着他的关系,他只能看到背影。纤瘦又匀长的身形,皮肤白皙红润,吹弹可破,

关键是还绑着高高的马尾,青春气息十足。单从背影上看,他给她打满分了。

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她拿了瓶水,走到阶梯旁休息。

看到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虞清绝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会是她?那个冰山美人!他再怎么勇气可嘉,也不敢去惹她的,这种冰块,他真不敢轻易去碰,还是走了算了吧。

扫兴!他准备迈步走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本来程向阳不打算接的,谁知电话极有耐性地一直响,吵得他不得不接。

“你猜我看到谁了?”

“鬼知道你看到谁了?爱说就说,不说挂了,少跟我绕弯子,没工夫鸟你。”他态度很不好,脾气恶劣得有点儿阴晴不定,加上他累得不行,他还跟他卖关子,所以他烦躁了起来。

“别挂!挂了你准后悔。”虞清绝着急出声道,“是那座冰山,刚刚看着她了,你过来不过来?”

手机“嘟”地一声挂了。

人家都没当回事,他自个反倒是爱多管闲事,真怨不得他大哥爱说他犯贱。

“人在哪呢?”

虞清绝刚走到校门口,程向阳就赶过来了。他挺惊诧的,刚刚他不是挂了他电话了吗,怎么就这一会功夫就赶来了呢?

“在三号场上体育课。”

下课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的路上,程向阳成功地拦截住了人。

宋井桐和陈玉书只是往右边挪,打算给他让路。

程向阳又故意往左边拦,她终于抬头看过来,眸子的颜色炯亮。

“好久不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千盼万盼见到她了竟然说出了这么烂俗的话。

宋井桐困惑,仿佛在脑海中搜寻有关的记忆,扫描了一圈,还是想不起来。她想,他和众多接近她的男生都是一样,都找了很烂的理由来“泡妞”。硬要说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顶了张特别好看、帅气的面皮,其他的人就没他那张皮。

“男神!男神程向阳耶!”陈玉书突然激动得手足无措地喊起来了。

这么一说,宋井桐才有点印象,想起平时有听过她们提起过,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不,脑海中依稀有模糊的俊颜晃过,她似乎有点印象了。

程向阳一笑,跟她说,“你可不要说不记得我。”颇有威胁的意味。

她也笑。“压根没见过你,你认错人了吧。”她不想和他有一星半点儿的瓜葛,装作不认识是最好的选择。

他脸阴了下去,声音低沉沉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到底见没见过我。”

“没有,你认错人了!”宋井桐坚决否认。

他冷冷地嗤了声,靠近她,贴在她耳边道,“这样想起来了吧?还是没的话,我帮你回忆回忆。”手掌摁着她的头,指尖缠绕着几根柔软坚韧的头发,似有似无地把玩着。

她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非要她承认她认识他呢,有病呢是吧?“不认识!”她恼火。

程向阳直直盯住她的眼睛,她没有躲闪,毫无避讳迎上去。在她眼里,他看到了漫天星辰闪烁,很亮很亮,迷了他的眼,同时,也扫荡了他的心。他不怀疑,自此,他有可能爱上她,一个冰冷的,却怀抱繁星的她。

他缓缓地松开她,忽然像孝子闹脾气一样,任性得让人目瞪口呆。“我没认错人,我会让你记起我来。”言外之意,我会缠着你的。

她无语,拨开一段距离,决然地走了,也不回头。

陈玉书跟在她身后,“井桐宝贝,你认识男神啊?”陈玉书是越来越佩服她了,感觉她不只人长得好看,学习还好,也好相处,嗯,好相处显然是用词不当,好相处这词嘛只能对她这种自来熟的人。关键是还认识男神,简直可以用好运爆棚来形容了嘛。

哎,她怎么就没这运气呢。

“不认识。”

她冷冷的一句话飘到了他耳朵,程向阳听了都快吐血。好歹他们也有过“肌肤之亲”了吧,不记得他?他是长得不好看,没有辨识度?所以她才记不住。

虞清绝看他傻傻地摸自己的脸蛋,摸一下,皱一下眉。“干嘛呢?”

“我长得是不是不够帅?”他忧心忡忡地问,眉目拧在一处。

他那还不叫帅的话,什么样的才叫帅。“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还让不让丑的人活了?

“哦!”他还是皱眉,像个傻子一样撩起衣服,傻里傻气地摸了摸他那几块不过分的健美的腹肌。“我身材是不是不够好啊?”不然她怎么就没记住他呢?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行的话带你去脑病医院看看,早点发现早点治疗。”人家说一孕傻三年,他这倒好了,每次见了那冰山女后,蠢上三年,简直一白痴。

上次这样,这次也这样,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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