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今夜就是除夕了,幽篁里主屋里青烟袅袅,甜香阵阵,暖意融融,丫头们都轻手轻脚的忙碌起来。只有一个人越发清闲,三娘枯坐无趣,是以拿了本书坐到窗边静静阅读,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头。

元娘来时,刚走到院子门口,眼见眼前这和谐的一幕,一时竟不敢开口说话。只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三娘窗边读书的样子。白日的清光洒满三娘,竟像是为她镀了层柔光,一时惊觉此女仿若九天上神,全不似自己这等凡尘俗子。

想到这,元娘心里一紧,原来自己内心里便觉得不如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吗?元娘虽还笑着,面色却稍显僵硬。葛花出门时,才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元娘,随后屈膝请安:“见过大姑娘,大姑娘怎的站在这院门口,隆冬时节,大姑娘可要小心保暖才是。”

听到葛花的声音,三娘转头往外看去,唇角微勾,来了!因为逆光,一时竟看不清元娘的表情,随后微微眯起双眼,才看到元娘含笑站在那里。三娘起身,随后转身吩咐齐尔。

齐尔出门:“大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呢,快些进来,小心冻着。”

元娘进屋时,三娘以坐在正屋备好茶水:“大姐姐请。”元娘拂裙而坐,捧起茶杯,闭眼轻嗅,微微一笑:“三妹妹这茶倒是清甜得紧。”三娘笑而不语,只看着元娘。

见三娘并不回答,元娘长眉轻挑,这般反应说明自己说浅了。轻啜一口茶水,至此,元娘方知自己浅薄了,一股浅浅的清甜过后,分明是格外浓烈的苦涩。看着元娘硬着头皮咽下,再看她明显变色的脸,三娘才开口问道:“大姐姐觉得如何?”

元娘神色闪烁,三娘并不意外,只笑着说:“想来大姐姐不喜这茶,只是这茶道便如人道,有些茶喝着平淡绵长,有些则是苦后回甘,而还有些便如大姐姐手中这一盏,入口微甜却苦不堪言。虽有片刻清甜,终归太过短暂。”说着便端起茶杯,浅浅抿上一口,随后笑着说道:“我猜大姐姐定不会选择这杯茶的。”

“三妹妹想说什么?”元娘似是有些恼怒,竟失态开口质问,只话到嘴边理智回笼,余下半截并未出口。见三娘脸色始终如一,元娘心间有了计较。微微一笑,学着三娘的样子,只用双唇浅浅抿上一口,慢慢品了一回,却发现与先前那口味道并无不同。

轻轻放下茶盏,元娘面色从容,只轻轻问道:“三妹妹今日邀姐姐来便是为了这茶?只是姐姐这嘴笨的很,怎么也品不出这其中韵味。”

听过元娘的话,三娘面色疑惑的看向画屏:“你们去大姐姐院里催促大姐姐了?”见画屏摇头。

三娘这才看着元娘问道:“大姐姐忘了,昨日在老夫人那里不是说要与三娘说些过年的规矩吗?是以今日请完安三娘便在幽篁里备上茶水,静候大姐姐登门了。”

元娘听罢,微微点头,却并不答话。只见三娘低头理了理裙边的穗子,继续问道:“只是不知大姐姐这般问话是何意思?难道是我这边的人去桃花涧里催促大姐姐了吗?”

画屏听罢,心间一阵想笑,抬头看向齐尔,却见她嘴角也微微抽搐,一时这面上实在憋得难受。自家姑娘这倒打一耙的能力越发得心应手了,分明是前几日故意在方嬷嬷面前感叹初次在家过年,也不知姐妹兄弟们年节里是如何走动的。

便是方嬷嬷欲说与姑娘听,这一来公子姑娘们之间的小聚会她也不甚清楚,二来想来也听明白了自家姑娘这话中深意,是以便递了一回话。

再说自家姑娘,的确也促狭得紧。便是你不曾相邀,来客说的分明,竟也不留半分情面。直直的指出自己未曾邀请,是你自己主动上门拜访。画屏看向元娘,只见她眉心微微一蹙,随后笑靥如花:“三妹妹当真风趣,说是叫你规矩便是来教你的,哪里就会忘了。”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齐齐从方才那些云山雾罩的茶道话题里出来,转而讨论起年节里兄弟姐妹们如何相聚,而这氛围也从开始的凝重变得愉悦安闲。

画屏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姐妹二人相谈甚欢的画面,脑中思绪却回到那日方嬷嬷的神情。听罢自家姑娘的话,方嬷嬷满脸震惊,而那惊异之色久久不曾散去。看得久了,竟还能从中窥到十分的恐惧。

只是方嬷嬷为何恐惧呢?还有方嬷嬷是老夫人的人,为何会替姑娘去大姑娘那里传这么一句话呢?画屏怎么也想不通,这两日日日思索,每每有些头绪时,却总差那么一星半点儿。

画屏回过神时,元娘早已离开。三娘却有些出神的望着画屏,眼眸深处微微有些黯然。画屏低声问齐尔:“大姑娘何时走的?”齐尔诧异的看了画屏一眼,随后答道:“便是刚才,才走不久呢!”

三娘回到内室,轻轻靠在榻边想着往事。“姑娘,我有一事不解。”画屏轻轻坐下,随后开口问道:“姑娘可否为我解疑?”三娘直起身来,低声答道:“我知晓你奇怪我为何要叫方嬷嬷去传话,可是?”

看着画屏点头的模样,三娘不由一阵轻叹:“此事确实不好解释,你只需知道这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坏处即可。”画屏愣愣点头,三娘却满脸凝重。

三娘本心里并不想同元娘站到对立面上,是以想着暗暗告诫,趁着她同封家公子眼下还有些感情,兴许也能起到些许作用,不过自己到底是低估了元娘,只是眼下基本能确定她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这一条路了。

若不是牵扯到画屏,三娘倒是求之不得元娘这般干脆利落。画屏与宁渊,到底还隔着身份与见识。是以宁渊必是要娶妻的,当然自己再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只是这人如何也不能是元娘。

微微闭眼,想着元娘临走时的那句话。“妹妹,你这茶叫什么名字?可还有多的,估摸着三妹妹也不甚喜欢,可否都赠与大姐姐?我尝着倒别有一番风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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