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下金陵(2)

听着罗妈妈的话,三娘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听这意思,外祖父是提前几个月就已经开始部署,且做的都是最坏的打算,仿佛早就知道皇帝会办了自家一样。

果不其然,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了下来,不过是流放千里,柳家人竟无一人受伤。三娘相信,外祖父既对母亲都做了如此多的安排,那对柳家必是安置周全了。细细想想,辅国公府柳家,也不过是褫爵抄家,流放千里。只要人还在,外祖父还提早做了安排,柳家不过是失了勋贵身份,却在边疆过着大家富户的生活,一众亲戚均是毫发无损,这会是谋逆应得的惩罚吗?

三娘不解其中深意,更是明白罗妈妈必也不清楚,这种上头人之间的博弈,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机会知道的。且事发之时,她也不在帝京,这些信息已经是全部。

“柳家不日就要回帝京,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三娘轻轻一叹。罗妈妈沉默,画屏默默奉上热茶,也不说话,车内气氛瞬间凝固,一时间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三娘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不疾不徐的马蹄,三娘闭上了双眼,姿态也不再端庄,随意倒在塌上,摆成最舒适的姿态,静静听着外面的世界。

柳家不曾伤及一人,是因为辅国公府开府之初便得了一纸诏书,柳家后辈无论犯何等大错,均不得杀伤柳家一人。是以,柳家人全部得以保全。只是一纸诏书又如何?只能保免除死罪,柳家除却地位,竟无一丝损伤,三娘脑中飞快运转,到底是因为什么?

罗妈妈看着三娘躺着,也不多话,只轻轻拉过画屏低声道:“姑娘心思重,你多留心。”说完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姑娘头疼了便给姑娘服上一粒,昨夜老大夫专门让宋玉小郎君送来的,说是姑娘耽于保养,恐气血不足,此番又是一路舟车劳顿,所以让宋玉小郎君专门炼制了便于服用的药丸。”

画屏接过小瓷瓶,打开一股药香扑面而来,一粒粒药丸小巧精致,瓷瓶更是莹白如玉,画屏不免感叹:“宋玉小郎君果然雅致。”

三娘听着罗妈妈画屏二人说话,心思不免转到了宋玉,飘渺神医便是宋玉,行踪不定,医术高超,更有传言他是能把死人医活了的神医,有人觉得他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也有人认为他就是神佛本身。三娘倒是见过他几次,他同经纶是至交,是以三娘相信他的能力的。

记忆中,那次与经纶相聚,宋玉不请自来,三人倒也相处融洽,本质上差不太多的人是能成为好友的。当时三娘也是听闻他救活了一名正要下葬的死人,压不酌奇,三娘便发问了。

谁料经纶突然爆笑,宋玉一笑了之,也不卖关子:“所以说传言不可尽信啊,宋玉同几人结伴游历,经过一处乱葬岗时,突然有人抓住了宋玉脚踝,是以宋玉只是把他从地里刨了出来,喂了几口水,那人本就未曾死透,宋玉不过是刨出来喂了水,便有了飘渺神医医活死人的传闻了。”

三娘自是明白传言不可尽信的,却不想真相竟是这般,一时间哑然失笑。三娘还是懒懒的躺着,想到这些过往,嘴角有了一抹温暖的浅笑。

这般想着,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等三娘再醒来时,已不知到了何处,马车微微的椅让三娘有些晕乎,看向画屏,却见画屏也靠着车壁睡去了。

车上的小桌上摆着那支精致的小瓷瓶,三娘笑笑拿过来,小瓷瓶通体莹白,握于手中更是冰沁柔滑,心下感叹老大夫的慈悲,宋玉的精致。握着小瓶,三娘看着画屏睡得正熟,不忍打扰,便自己悄悄起身,轻轻掀开车帘,稍微透透气。

车帘甫一掀开,一股冷风刮了进来,画屏醒了:“姑娘,你身子正弱着,快别吹冷风了。”三娘放下车帘,转头笑笑:“我也是想知道到哪里了,顺便透透气。”画屏看向桌边的更漏:“姑娘,午时三刻了呢,却不想外头竟如此阴郁。”

三娘想着刚看到外头人烟稀少,此次走的是官道,也不见车马来往,想来今日是要以点心果腹了。果然,前头来人通知晚间到了驿馆再稍作歇息,此刻便先休整一二。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画屏拿过幕篱,为三娘戴上,随后先去开了车门,扶了三娘下车。“姑娘,这马车再如何舒适,也不如脚踏实地来得舒坦啊!”画屏轻声说道:“姑娘懂得真多。”三娘笑笑:“再往后还要坐船呢,更恼人。”

三娘看向周围,婆子小厮正忙着做帷帐,画屏有些不解:“姑娘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三娘不好多说,只低声回答:“往后少喝些水,这一路颇为不便。”画屏听罢,一时不知何意,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有些害臊:“这些个婆子怎能让小厮搭手!”

三娘安慰的拍拍画屏的手:“随我去看看母亲。”画屏按下羞恼,扶着三娘走向前头的马车。三娘刚走近,柳夫人便下了马车:“阿祝,可有累着?”三娘曲膝行礼:“不累啊!就是闷得慌,母亲可好?”柳夫人点点头,偏头看向那边忙碌的人群,忙提醒道:“阿祝,白日里少喝些水,东西也莫吃多,行走在外有诸多不便。”

三娘点头应是,心内却想着也难为母亲了,竟还想到该提醒自己些注意事项。正想着,罗妈妈上前来:“夫人姑娘,帷帐搭好了,已经遣了小厮和侯爷的随侍,夫人姑娘请随我来。”

画屏扶着三娘的手进了一间,只见帐内熏香已焚,净盆立在门口,红漆马桶置于正中。三娘默默上前,画屏背向三娘站于门口。不多时,三娘便净手出门:“画屏,这一路便都是如此了。”

三娘出来等着画屏,画屏动作也算迅速,很快便出来,面色还有些不自然。也是,这荒郊野外的,虽有帷帐,终归是不自在。

“姑娘,咱们进去吧!”画屏轻声:“外头风大,姑娘小心身子。”三娘也觉得有些受不住了,便答道:“等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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