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再遇危险
希姑俯过身来按住他的手背,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老罗,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和我见外吗?有什么事你干吗不说出来?款子的事,我不希望勉强,真的不希望。”
罗治山的嘴唇簌地一抖。这时他才明白,他心里尽管做了决定,但仍怀着很大的恐惧呢。他不愿意这样想也不行。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谁也瞒不过希姑的眼睛。不过,我也没想瞒你。”他点燃烟,“我说希姑,对冯振德这个人你了解吗?”
“冯振德?”希姑皱起了眉。
“是的。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好象他要你为他干什么事,让我用贷款的事来促成这件事。他说,如果我向你贷款,他就会找我的麻烦,是很大的麻烦。”
希姑点点头,柔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呢,你很在意吗?”
罗汉山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说:“说句实在话,我是很在意的。”他指了指周围,“我这份产业,你是知道的,得来是很不容易的,我不想让人毁了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做任何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怕承担风险是不行的。我想,你是会管这件事的,对吗?”
希姑柔和的目光里,藏着沉稳和力量,直视着罗汉山,平静地说:“老罗,这是我的生意,和我有直接的关系。凡是和我有关系的事我都要负责,都要管。第二,这是生意,无论是我,还是冯振德,都应该照规矩办事。否则的话,后果自负。”最后一句话,希姑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尽管她的声音仍然很轻。
罗汉山笑了,把脸上的皱纹都显了出来,“好了,希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蓝伯说,你们需要二百万港币,现在就要吗?”
“老罗,”希姑笑着摆摆手,“很抱歉,情况有点变化了。我们需要四百二十万港币,外加一百三十万人民币。能筹到吗?”
罗汉山想了一下,心里在瞬间打定了主意,笑着说:“看来你们的生意也不错。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三天或者四天吧。”
“最好是明天下午,行吗?”希姑轻声说。
罗汉山立刻说:“好,就明天下午。我会筹好款子的。不过超过的部分,利息可能会高一些,可以吗?”
“可以,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请你准备好汇票,蓝伯来办理。”她说着便站了起来,“我该走了,上午还要去见海爷。冯振德的事我再说一遍,我会管的。去见海爷也是为了这件事。有什么事,我们多保持联系。再见,老罗。”
罗汉山笑着和希姑握了握手。他明白他的这个决定做对了。希姑是个很可靠的人。他一直把希姑和蓝伯送到楼下,并看着他们乘车离去,这才回到楼上去。他走进二儿子的办公室,问他:“我们的后备款里有多少港币?”
二儿子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后备港币八百万。昨晚给你的报表里有这个数字,你没看报表吗?”
罗汉山笑了,“不,我当然看过报表了。”他笑咪咪地离开了办公室。
一一
上午7点45分
于小蕙没有想到,恶运这么快就来了。
她一夜都在恶梦中辗转反侧,光怪陆离的画面就象拍坏了的黑白胶片一样,在眼前快速闪动。在这些画面中间,一会儿是安东尼,一会儿是唐吉成,他们凶狠地咧着大嘴,象狼一样向她扑过来。她又喊又叫,拚命地向前奔跑。她急得喘不过气来,而他们的手就在背后一寸远的地方挥舞着。后来这两个人消失了,周围漆黑一片。黑暗中有蓝荧荧的目光在四周闪耀着。她恐惧到了极点,她想像发疯似的尖叫。却一声也叫不出来,嘴里就象堵着一块破布似的憋闷难忍。猛然之间,耀眼的灯光把周围照得一片雪亮。她在强光下死死地闭住眼睛。可那强光象火一样烤灼着她的全身,让她透不过气来。
这时,她猛地喊叫一声,终于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外面天已大亮,早晨的阳光象火一样照耀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她全身汗水淋淋,毛巾被像着了火的绳子一样缠在身上。她想,她一定是把脸捂在枕头里,被憋醒的。
何敏不在身旁,这时她听到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进门就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的门都开在客厅里。
昨天晚上,她不敢再回自己的家,不安就象一根钢丝似的勒在她的心上。
她和何敏汇完款,离开白云饭店时,一路上总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她们就象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一样频频回头张望,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她们既担心是自己多疑,更害怕自己粗心没有发现。她们在惶恐不安中回到何敏的家里,又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这难眠的一夜。
何敏哼着歌走进卧室里。她苗条的身上水淋淋地一丝不挂,就象顽皮的野姑娘刚从雨地里跑回来。
“嗨,”她叫道,“你醒了?快起来去洗澡,看你一脸一身的臭汗。你知道吧,你昨天夜里就象漏水的桶一样,哗哗地往外冒汗,害得我也跟着你一块冒汗。洗一下就舒服多了。瞧你,别那么丧气好不好。”
于小蕙从床上坐起来,噘着嘴说:“我做了一夜的恶梦,我没吓得尿你一床就算不错了。”两人对视着一起大笑起来。
只一瞬间,于小蕙的心里就感到轻松了许多。她说:“好,我也洗个澡。”她三下两下脱掉短裤和胸罩,她回头说:“何敏,你今天要晒被子了,都被汗水湿透了。”
何敏把一只脚翘在五斗橱的顶上,象在把杆上一样压着腿,一边擦着脚上腿上的水,说:“快去洗你的澡吧,晒被子我还不知道吗。快去吧,壶里有热水。”
于小蕙全身光溜溜地走进厨房里。何敏的洗澡方法既简单又方便。全部设备实际上就是三根连在一起的塑料软管,一头接在水龙头上,一头插在煤气灶上的水壶里,还有一根则接在头顶的莲蓬头上。
壶里的水快烧开了,发出吱吱的响声。她拧开自来水,凉水把壶里的热水带出来,冲在她的身上。水温正好,冲在身上十分舒服。她慢慢地洗着脸,心里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现在只能等待了,希望恶运尽快过去。她慢慢地洗着身体,感受着温水在身上的流动和舒适。这时,她听到何敏的喊声。她想,何敏大概是在催促她吧。
她关了煤气灶和自来水,伸手去拿香皂的时候,才意识到何敏的喊声不对。
她听到何敏在喊:“外面是谁,是谁在外面开门?是谁?”她的声音里很恐惧。
于小蕙透过门缝,向厨房外面看了一眼,只见何敏站在卧室的门口,用手里的毛巾遮着胸脯,正惊愕地看着客厅的门。这时,她也听到了,有人正用钥匙来来回回地拧着门锁。心里刚刚涌出来的不安顿时就象闪电一样传遍了全身。她脸色发白,正往后退缩的时候,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何敏叫道:“你是谁,你快出去!”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就是那个于小蕙!”
何敏逃进了里屋,“什么于小蕙,你快给我出去!”但接着就听到她的一声喊叫,和摔倒在床上的沉重声音。
那个男人恶狠狠地问:“快说,你他妈的把那个戒指藏哪儿了!你他妈的快说呀!”卧室里传来打耳光的声音。
何敏的声音已经变得憋哑和沉闷,“什么戒指,我不知道。你放开!我要喊人了!啊──”
男人叫道:“你他妈的再喊我就宰了你!”
就在这里,何敏的声音嘎然而止。
于小蕙在恐惧中瑟瑟颤抖。她踮着脚尖跨出厨房。透过卧室敞开的房门,她从衣橱的镜子里,看见何敏赤着身体仰面躺在床上。一个矮壮的男人站在床边,正用床单擦着刀子上的血。他的一个膝盖还压在何敏的身上。血正从她上腹中间的刀口里喷涌而出。她蜷曲的双腿正抽搐着松驰下来。
那男人左右看着离开床边。于小蕙慌忙退回到厨房里。她吓得几乎昏过去,她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喊出声来。
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那个男人下一步就要进行搜查了,他要找那个戒指。他把何敏当作自己,追问那个戒指藏在哪儿了。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她干吗要拿那个戒指!她全身瑟瑟地抖着,恐惧地看着周围,寻找逃生的办法。
但她立刻就绝望了。她除了手里的一条毛巾外,没有任何可以遮体的衣服。她想起来,她把衣服都脱在卧室里了。没有衣服她无法逃出这个门。
她的目光在仓惶的搜寻中,看见了灶台上的菜刀,但她立刻就放弃了。她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他只一下就会把自己打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