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们曾是相爱的一家人
扔下钢笔,夏之樱咬着指甲在屋里转圈圈。
是什么呢?
会是什么大事呢?
迈着小短腿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太久远了,二十年前的事情,加上她当时也还小,就是想不起来,但是记忆的深处,她四岁时貌似就是发生过很大很大一件事,继而推动了两年多后的惨事。
真想出去走走,多见几个人,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
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小身板,夏之樱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太小了。
妈妈那么忙累,现在又是春种时间,大人们都忙着播种,半大孩子也都跟着帮忙,小一点的都拘在家里,外面连个晃悠的闲人都没有,自己要说出去玩,她定是要陪同的,攒下的事情她肯定又要更加起早贪黑的干了。
这也是重生回来这么多天她嗜睡的原因,现在太小了,帮妈妈干活显然是不现实的,只有她睡着了,表现的知事了,妈妈才能放心的干后院和地里的那么多事情。
挤牛奶、打草都是很累人的活,别人家大多都是男人在干的,而自家爷爷早逝,爸爸退伍后志愿分配做了缉毒警察,常年在边境的第一线,每年秋天农忙时和过年时才能回来几天,叔叔在镇上工作,也是一周才能回来两天。
回到这么小的时候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对了,缉毒警察!爸爸!
就是爸爸的事情!
爸爸出警时被亡命毒贩废了一个手臂和被挑断了一只脚的脚筋,才被安置回老家,做了镇大院里不得志的一个保卫干事,后来才出了叔叔的事情,继而...
想到这里,夏之樱急得直掉眼泪,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回到小时候的这几天,自己只是知道此时是快满四岁的那年春天,具体的时间还没注意呢。
还来得及计划操作吗?
记得小时候家里总会挂一种厚厚的日历,过一天撕一页的那种。
夏之樱勉强安抚自己,镇定下来,先四处打量查找日历,确定时间。
老旧的屋子,不少地方的白灰墙皮都脱落了,露出土黄色的土坯墙体,墙上什么都没有贴挂。
房内的正北方向是简单的木板床,床左边不远处放着一个老式的组合衣柜和高低柜。
高低柜的上方立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玻璃装裱框架,不过里面并没有装裱什么,而是压着几张照片,那时他们那里还没有彩色照片,都是黑白的照片,边上剪裁的花边状,也还算那时的奢侈品。
夏之樱费力的搬过床头放衣服的凳子,放在高低柜旁边,然后站上去,垫着脚尖看着那几张照片。
一张上面是比现在还要年轻的妈妈,白净的鹅蛋脸,大大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着,恬静温柔中略带着稚气的妩媚,两根乌黑的大辫子从脑后拿过来放在肩头,是那时最标志的姑娘打扮。身上穿着的棉袄有些旧了,但她还是很美、很亮眼。
上一世里,这一张也是夏之樱最宝贵的东西之一,听奶奶说是妈妈当姑娘时,爸爸想方设法的从妈妈的同学手中要来的。
旁边的一张是爸爸和妈妈的合影,也算是那时的结婚照了,黑白照片也看不出具体的衣服颜色,但是都是深色的中山服领子,两个人都抿着嘴笑的很含蓄,但是仅从两人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浓浓的喜悦和幸福感。
再旁边是自己满月时的单人照,还有一张是爸爸妈妈抱着一岁多的自己,三个人都笑的比蜜都甜。
另外还有几张和叔叔一家还有奶奶的全家福...
夏之樱的眼睛有些酸涩,上一世,除了妈妈的那张单人照,另外的几张都在辗转中丢失了,到最后,爸爸的照片竟然还是叔叔托人从最早的部队档案中拓印的。
相片中夏之樱的爸爸--夏明杰,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睛漆黑、眼神坚定,有一种凛然的英锐之气,在夏之樱的记忆里,爸爸的皮肤很好,是那种难以形容的高贵矜持的瓷白,那样的长相,放在后世也是出类拔萃的。
可惜在她的记忆里,爸爸的记忆太淡了,一方面是爸爸去世时她也就六岁多,另一方面爸爸残疾前,每年最多只能见到他两次,每一次也就十天左右,再后来转业回来,爸爸的精神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也有些沉默,陪着她时虽然很温和耐心,但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飞扬神气。
再踮踮脚尖,终于够到了框架,隔着玻璃面抚摸着照片里的爸爸,夏之樱默默的道:“爸爸,我该拿你怎么办?那是你的梦想,但是,我知道那很危险,我该怎么救你?!”
吸吸鼻子,夏之樱又留恋的抚摸了几遍照片,才在高低柜上四处寻找起来。
没有,柜子上、抽屉里都没有。
会在哪里呢?
夏之樱跳下凳子,准备把它挪回去,突然,视线一转,夏之樱看到了木板床下面的露出的红色一角。
走过去掀开床单一看,正是妈妈的的嫁妆之一--一个有些年头的红色皮箱。
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拉出来看看。
箱子并不重,夏之樱的外公是一个清贫的读书人,那时候也称‘臭老九’,并没有多少家当,所以陪嫁的无非就是些银饰和衣物,而衣物这几年也穿用的差不多了。
夏之樱打开箱子,果然里面很空,但是意外的是日历真的竟然在箱子里,除了今年的,竟然还有前几年的五六本…
顿了一瞬,夏之樱还是没有细翻,而是拿出最上面夹好的那本今年的看。
1989年4月5号。
呼…
夏之樱长出了一口气。
她清楚的记得,爸爸是7月初出的事情,七月底转院回平江市里,一家子人都人心惶惶、坐卧不宁,直到年底爸爸的转业通知和伤残补助办下来才渐渐好了点。
她当时那么小,但是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8月初是她的四岁生日,因为四年中见面次数太少,她对爸爸的认知和感情有点稀薄,当时并不清楚爸爸的伤残意味着什么,还为没人记得她的生日哭闹过,结果被妈妈扇了一个耳光。
那是温柔乐观的妈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打完以后,妈妈抱着她,比她自己哭的还要伤心。
记得那时候幼小的她还擦着眼泪安慰妈妈“妈妈别哭,我以后再也不过生日了…”
“呼,还有不到三个月,我要好好计划了。”
夏之樱打棕忆,阖上日历放回去,并没有再翻看为什么本该挂起来的日历会被妈妈塞在箱子里。
她觉得,她大概知道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