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沾沾福气
但这所学堂不会。
她少时在学堂,卸下了帝姬身份,与众多女学子一同读书学习,在这也留下了她的印记。
《周礼》有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六艺”即六经,谓《易》、《书》、《诗》、《礼》、《乐》、《春秋》也。
不周女学便沿袭周礼的那一套,又独辟蹊径,不再重复历朝历代漫无目的的专研书卷,主张承袭传统、又要能经世致用。
“今天有御试,你没忘吧?”柳皎皎回头望过来,指着她的脚:“要不要紧?若实在不行便跟学录说一声。”
女学每过四月便要经历一次月底考核,考量六艺,三年结业。
女官的评选则与科举一般无二,但女官名额极其有限,三年后不少心知肚明的女学子都会知觉地嫁人生子。
江郁摆摆手,生无可恋道:“算了,这次考核我已经逃了一次驭试,便被他告到助教那里,不敢再不去。”
何况,昨天她虽脚伤不也还能踹上姜彧几脚,昨天都没能怎样,今日又有何妨?
不周山其实并不高,不周学堂又位处山腰,而驭试要选择开阔宽敞之地,设在山间平原处,周围设置了栅栏护杆,将方圆五百里的土地圈禁其中。
今日学堂举行驭试,各女学子早早地便在这处等着了。
人声沸腾,旌旗摇曳。
同色系的红色骑装,皂带,黑靴。
一个个瞬间身高腿长了起来,本应该是赏心悦目的现象,但在今天日光热情如火下,女学子们热汗淋漓,再多的热情也没比天高。
御科和射科大概是所有女学子最讨厌的一门,但你不过还不行,殷朝是马背上夺来的天下,即便不能娴熟掌握,也要能初通牛毛。
入丑,典簿便进行点名,随后六人一组,由各学录带着参试的女学生到四个制定考场准备考试。
柳皎皎与江郁分在不同组,柳皎皎依依惜别地对她道:“你不要勉强,这次能来就很不错了,不一定真要跟人比出个高低,脚比命重要,你若成了瘸子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外面都传姜彧救了你,大家可都在等着姜彧上门求亲。”
“如果他不敢娶我就找我爹给他施加压力去。”
江郁呵呵苦笑,将人拍走,自己也便往南考场。
蓦然想到,自己就算不瘸那人也不愿娶她不是,若真瘸了,他会不会看着这份上......
蓦地,江郁狠狠一掌拍向了脸,揉了又揉,两边拉扯:“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他做什么?”
如今把他得罪得那么厉害,他若不找江家麻烦还好,若真要到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地步,自己就是把江家给拖累至死。
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人都说冲动是魔鬼,但她的冲动却成了魔兽。
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迷惑他而拖延时间,就该在进了巷子那一刻便将人给一槟榔砸死,现在就不用自寻烦恼了。
周围人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面露怪色。
学录冷冷一挑高眉,再喊了一句,“江郁,到你了,你还在磨蹭些什么?”
江郁恍惚一抬眼,才愕然回神:“这么快前面的人就考完了。”
一管声音出现在自己耳边,笑中带讽,“江郁,你还在愣些什么,刚才下场的那几个都是走过场而已,又能有几个真正挺得到第三关,御试真正对手可是我们。”
御试比的就是驾驭马车的技术,但又不仅是一种斗勇,更是一种斗智,包含着某一问题在运筹学、驾驭学、领导学方面的综合优化。
所以对女性身体要求和力道掌控的的要求更大,很多女学子在逐水车这一环便十分吃力,到了过君表便只能止步于于此。
江郁抬抬长睫看着眼前这位身子高挺,麦色肌肤,骨架破大,面庞微方的姑娘,雀跃出声:“好久不见了,徐克玉。”
徐克玉,宣武将军之女,出生新疆,因而性子也好战而勇猛。
但许是塞外的羊奶喝得多了,她身体发育是女学子中的佼佼者,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个兀自苦恼的殷朝未来女将军,其实在每日上学前都要束好几层裹胸才敢出门。
徐克玉面色一凝,对她突如其来的问候感到一股危机四伏:“别以为说这话我等下就会让着你,要知道,我等着你将我打败的那一天。”
江郁瑟瑟发抖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打不过你。”
徐克玉冷眸一抬起:“像你们这种娇娇滴滴的小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动不动就爱撒娇,心比天高,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还是好好回家待着刺绣算了。”
江郁头垂得更低了,“为什么?我真的只是想混个女官当当。”
她挑起她的下巴,轻蔑的目光落在她眼底,吹了一口气,热乎乎地喷在她脸上:“没有为什么,你能有这个机会跟我比,就该偷着乐便是,最好给我认真一点,别耍什么手段。”
江郁怔怔地看着她,心底却发出了如钱塘江大潮汹涌澎湃的大笑声。
徐克玉啊徐克玉,以前动不动就爱针对自己,却独独爱撩自己一人。
或是挑下巴,吹气,或是说暧昧话,害得自己总是面红耳热,总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非要跟自己来一段禁忌之恋不可,害她昨日之前总要对此人退避三舍。
但在昨天那场梦过后,她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的不同,原因竟是因为这个剽悍得能率领三千将士驱除敌寇,使西戎闻风丧胆,永保新疆稳定的常胜女将军竟是嫉妒自己,自己......胸小。
江郁蓦然抬起手将她环了环,扑到她怀里,蹭了蹭,趁机吃了一把嫩豆腐。
徐克玉身子一颤,面色僵冷地将自己给一扫而开了。
“你干什么?”
江郁摸了摸鼻子:“没,我沾一沾你的福气,或许就能考好了。”
别看徐克玉以前就只爱撩她一个,但真正地要让她付诸实践去撩自己,或者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她反倒是怂了,就是这样矛盾的人,一旦被别人主动了,她自己反倒手足无措,现在是被自己碰到了她,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徐克玉面色从僵冷到涨红,热乎乎地像是被刚被人从羊身上片下来的肉片,好似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去给我上场,上次被你逃了,这次你最好给我认真对待。”
说完,大步一迈便率先走了,雄赳赳气昂昂,威武飒爽,活像战场上检阅将士的火凤凰。
江郁笑了笑,追在她身后:“徐克玉,你等等我......”
徐克玉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兴能再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