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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决策前后

粟裕率领华东野战军一口吞咽了蒋介石爱将张灵甫的整编第74师,不但震动了国军上下,让毛ZD也深感吃惊。有一次毛ZD和粟裕谈话,笑问74师的全歼有一个人做梦也没想到,你知道是谁?粟裕答曰:蒋介石?陈诚?连猜数人,毛ZD大笑道:非也,就是我毛ZD啊!

这时的毛ZD所主持的军委有了新的战略构想,打算尽快结束共军在解放区内部的作战,将战火引向蒋介石掌管的中原地区,使在潼关一带作战的陈庚集团东进洛阳,在山西南部作战的刘邓集团南渡黄河挺进大别山,命令在沂蒙一线的陈毅粟裕集团突破包围向西敌后行进。这样,共军整体在河南就会形成一个“品”字形鼎立的超稳定结构,牢牢地站立在中原地区,形成不败之势。这种大战略,搞得好,自然是富有创意,搞得不好,无疑是飞蛾扑火,羊入虎口,即使不会全军覆灭也免不了遍体鳞伤。好在共军从成立那天起,就是在群敌重围中兴起,在敌后穿插运动中胜利,对于应付这种四面作战的打法并不生疏。

在此大战略的要求下,粟裕决定兵分三路突围,由程志远和陶勇组成西进兵团,向鲁南挺进,以陈士榘,唐亮向泰安,大汶口突围,陈毅和粟裕率领第2,6,7,9纵在沂水一线迎击国军主力。将强有力量的华东野战军分为了三股,史家称这次行动为“七月分兵”。

蒋介石在孟良崮大战失败之后,对自己的军队进行了一番大整顿使国军的相互配合的能力大大地提高了一步,他的战略进攻的重点仍然放在山东和陕北两地。为了保证战时的顺利,蒋介石请来了当年在华东一带有实际作战经验的日本战犯岗村宁次为顾问,让这位双手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日本人来诊断国军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错得了病。经过反复地检讨,制定了“以三四个师重叠交叉进攻”的基本作战方针,强调统一指挥,任命国防部陆军副总指挥范汉杰前往山东赴命,出任鲁中前线总指挥,集中了九个整编师(军),二十二个旅(师),在莱芜至蒙阴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摆出一个巨大的方阵来(不再摆什么一字长蛇啦),同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大量的山地作战器材和大炮,囤积食品,准备发动新的攻势。这次是再也不敢大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了。

但是,程志远西进兵团和陈唐兵团的突围,使蒋介石急忙从自己的方阵中调动了大部分兵力前往尾追堵截,在鲁中只留下了四个师的兵力,其分布是,胡琏的整编第11师驻守南麻,黄百韬的整编第25师防守东里店,王凌云的第9师守沂水,取代了李天霞的黄国梁第64师驻扎在大张庄。粟裕认为这是个作战取胜的机会。

这时的华东野战军,充满了乐观轻敌骄傲的情绪。当时在军内最流行的顺口溜是蒋介石的杂牌军是“烂葡萄”,蒋介石的王牌军是“硬核桃”,吃掉三个“烂葡萄”不如砸烂一只“硬核桃”。尽管是军中小兵们的玩笑之谈,但是确实反映了在指挥员中间隐藏了一种危险的骄傲情绪。骄傲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轻敌,认为敌人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就是连粟裕本人,在消灭了74师之后也小看了国军的战斗力,特别是小看了胡琏和黄百韬的战斗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黄百韬,他是继张灵甫之后粟裕新的克星和主要作战对手。

理论上来说,粟裕手里有四个纵队,按照他以往的打法,集中兵力以多胜少,吃掉对手的一个师完全不成问题。但是,整顿过的国军对于粟裕的战术早已经摸透了几分。所以,当粟裕在7月10日命令各个纵队向黄百韬的第25师进攻的时候,第64师就紧紧地靠了过来,粟裕不但没有得手,反而因为天降暴雨,山洪爆发,将士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不计其数。这时,粟裕又觉得胡琏的整编第11师位置孤立,于是就调转头来,将第11师的驻扎地南麻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南麻,地处鲁中山区,三面环山,一面有一隘口通向博山,沂水经此地流过,基本为一盆地地貌,大兵力在此施展不开,易守难攻。原本胡琏的驻地是鲁村,那里四面群山,与孟良崮的地貌相似。胡琏到了那里,怎么感觉都不是味道,分散兵力占领群山吧,兵力不足,若不守周围山头,共军一旦开来,下场恐怕和那74师差不多。但是胡琏经验丰富,不愧为国军的五大主力之一。他亲自视察地形,看中了南麻的地形,遂请示国防部批准他将第11师移兵南麻。

到达南麻后,胡琏花了二十余日在南麻村庄周围构筑了无数集团梅花形子母堡工事。这种工事依自然地理而成,很少人工雕琢,多利用土包,坟头和山坡构成。具体就是在土包或坟头旁边垂直向下挖出洞来,进而把土包内部掏空,然后开出射击孔。主堡周围一般有五个小的地堡卫护,彼此可以交叉火力相互支援。由于工事自然,犹如迷宫一般,简直比传说中的诸葛亮八卦迷魂阵式还要精彩实用。在后来的战事中,就是共军冲击到了阵地之前方也很难发现具体目标,更别说歼敌作战了。粟裕不知就里,竟然率兵冲了进去。这一冲,使英雄多少年的功名化作了尘与土。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共军每打下一地堡,仅仅消灭对手两三人,而自己却付出去了至少一个排的有生力量。这样进攻了三天,南麻纹丝不动,而黄百韬集团军的援兵已经到了。那黄百韬由于孟良崮大战而受罚,这次带罪立功,不计代价全力以赴,不但白天冲锋,连只有共军喜欢的夜战也用上了。粟裕两面受敌,难以支撑,不得已下令退兵。他手下的四个纵队伤亡惨重。

这时,李弥率领了第8师也赶到临句(肉旁),粟裕为了鼓励那不高的士气,匆忙决定攻打李弥。临句是座古城,三面环山,沂水和弥水从城边流过,平时水浅,可以徒涉而过。但是,就在粟裕发起进攻的时候,突然大雨倾盆,山洪爆发,河水猛涨,弄湿了弹药不说,又冲走了不少的将士。幸亏兵士们训练有素,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仍然将城墙攻破了一个大洞,共军顺着这个大洞一口气冲进了整整七个连。那七个连在城中奋战了三个小时,弹药用尽,全员战死。粟裕心急,匆忙间又掉第6纵前来支援,那知道在涉渡弥水时,水势再涨,人员装备又被冲走不少。待赶到了城下,弹药大部受潮,大炮等重器材在雨天不能架设,故攻城毫无进展。粟裕眼看战事不可能取胜,况且国军各路援兵纷纷赶到,再蛮干下去必然惨不忍睹。遂下令收兵,乃兵败退至诸城。掐指一算,损失兵士将官已经超过了两万有余。

仗打成了这样,粟裕电告军委,引咎自责,愿接受任何惩罚处分。陈毅甚感不安,与粟裕挑灯彻夜长谈,并将结果急电密报军委,请求手下留情。密报曰“我党多年来所创造的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刘林并肩迈出”云云,充分显示了一个政治家的眼力和胸怀。这两份电报一前一后到了毛ZD的手里,他并没有责怪粟裕,相反却极尽安慰,指示将第2,7和8纵交与许世友指挥,令陈毅和粟裕速速去鲁西南统一指挥第1,3,4,8和10纵,因为那厢边的战事更为紧张,大事不好。

程志远、陶勇在七月分兵后行军五百里插入鲁南,那里是原来的老区,经过战争的摧残已经变为一片凄凉,再无法支援任何战争行动,遂决定攻打邹县和藤县,那里是国军的辎重中转站,藏有大量的弹药粮食。

经过莱芜、孟良崮之战的国军这时已经没有了骄气,有的只是处处小心谨慎,全军上下再也不敢小看那土里土气从山沟里钻出来的新四军。说来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那年七八月的山东不是暴雨就是阴天,常年活动在室外的野战军弹药几乎全部受潮。程志远是用大炮大炮不响,用炸药是炸药冒了几丝青烟就算完成了任务。不但没有攻下县城,反而被从西边赶来的五个整编师援兵包围了起来。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向东渡过沂水。但是,那平日看着安静得像个大姑娘的沂水这时突然变脸猛涨,汇集了各路山洪,竟然难以渡过,局面顿时险恶起来。

程志远和陈新面临着重大抉择,若坚守等待洪水退去,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怎么抵挡得了那五个整编师的进攻?恐怕不出三日既全军覆灭了。若突围逃窜,那五个整编师眼瞅着咬得很紧,复仇意志强悍,大有不灭共军誓不罢休的阵势,如何逃得出去?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向西突围,与陈世榘唐亮兵团会合。但是,那里是国军的重兵所在,怎么走?商议再三,程志远、陈新决定只有声东击西才有出路。遂派出亮子向东佯动渡过沂水,做得像个主力突围的样子,而主力冒险西行。

7月26日,程志远熄灭灯火,扔掉所有辎重,悄悄向西运动。而亮子却大张旗鼓的向东部喊杀而去。国军见状,竟然想也不想,五个整编师全员出动追了前去,国军的包围圈顿时不再,程志远乘机迈开脚步拼命地向西跑了开去。往日的虎狼之师竟然如此狼狈。程志远向西逃跑了整整一天之后,国军才缓过神来,那五个整编师扔下了亮子,掉转头来马不停踢地又赶了上来。

那时的鲁西是黄河短时间内改道后形成的水网地带,出了包围圈的部队面临的是一片汪洋般的沼泽地,七八十里,望也望不到头。扔掉了辎重的程志远是无粮草弹药,赤手空拳,只有跑的份儿。就是那些平日见了共军望风而逃的还乡团这时也冒了出来远远地放冷枪占点儿小便宜,而国军天上的飞机这时着实派上了用场,向着遍布在泥水之中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志远部疯狂地扫射。部队全员只能忍受这种非战斗减员。

继孟良崮大战之后华东野战军的七月分兵,分别进行了南麻,临句,藤县,济宁和邹县等战斗,次次失败,无一成功。粟裕是败了再打,打了再败,合计损失了近五万人马。将所有战果全部卖出。难怪邱清泉认为华东共军已经溃不成军,不堪再战。在这种情况下,粟裕依然得到了军委的信任重用,让他将东线兵团交与许世友带领退往胶东半岛,而他和陈毅率领第6纵队前往西线重整军威。这样,所谓华东野战军就分为两大部分,东线有第2,7,9纵队组成,指挥员为许世友在胶东半岛转战,当华东野战军重会于济南战役时,那许世友已经练就了一套成熟的攻城之术而凶悍无比。而西线兵团是华东野战军的主力,由叶飞、陶勇和陈唐兵团和程志远等将领组成,撤离了山东,向河南一带移动,配合刘邓大军的挺进大别山的战略动作,粟裕在中原导演了一幕又一幕的逐鹿好戏,其规模之大而巧妙,场面之壮观惊险,历史影响之深远,无人可与之比肩。

失败不要紧,最重要就是从失败中站起来。

从来没有不打败仗的军队,敢于面对失败才是真英雄。

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叫战略转移,当初也是失败了无从所去才被迫长征,这才有了GCD强大的今天。

GCD正是这样不断的从失败走向胜利的……

所以,我们不回避失败……

程志远无暇去想,战争瞬息万变,说不定下一节就是个转折点……

程志远最后的撤离,想一想也有历史的必然。打从国共内战开始起,蒋介石人员,装备和国际背景上显然占据了极有利的地位,他兵力强大,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手里有使用不尽的美元,将华野从苏北一步一步地推向了黄河南岸。而粟裕也是顺水推舟,步步为营,且战且退,每退一步,都让蒋介石付出了极大代价,而且粟裕越退越强大,愈退战绩愈辉煌。最后转战河南,虽然付出了七月分兵的代价,但是,战场却比以前变得更为广阔了。所以,陈粟大军撤离山东配合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动作,具有很微妙的战略意义上的不同。那就是,战场已经不在共军的地盘内进行,而是在国军的粮草人口滋生地之一的河南展开。这一招,实在是打在了蒋介石的心窝子上。

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王朝兴衰史,形成了这么一句名言,“得了冀鲁豫的兵,不得天下也不行”。陈毅粟裕的兵团正是一支由冀鲁豫三省子弟组织起来的强大兵团。如何使用这么一支力量,在哪里使用这支力量以及用这支力量所要达到什么样的战略目的,非战略家不能决策,粟裕就是这样一位战略家,是一个十分了解战区基本情况并且精通战术的战略家。之所以对粟裕有这么样的评价,是他在非常关键的时刻又提出了新的战略构思,将国共内战的进程在时间上大大地缩短了下来。离开了山东根据地的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给养得不到保证,说白了,就是缺吃少穿,弹药不足。为了解决这一问题,1947年11月8日,陈毅与粟裕告别,离开了前线指挥所,前往晋冀鲁豫中央局所在地邯郸要求支援,受到了滕代远的欢迎和支持,解决了部队的粮草问题。

当时的中共为了预防意外,设立了两个中央,一个由毛ZD、周恩来、任弼时组成转战在陕北,另一个由刘少奇、朱德组秘密地驻扎在河北西柏坡以防万一。刘少奇和朱德听说陈毅到达了邯郸,大喜,电约陈毅前往一述。见到刘少奇和朱德之后,毛ZD、周恩来又来电约陈毅相会于陕北。陈毅遂兴高采烈地过五台,渡黄河,翻山越岭,终于在1948年1月7日在陕西佳县扬家沟见到了毛ZD、周恩来和任弼时。陈毅在这里用了三天的时间将华东野战军的战况作了汇报。当此时,毛ZD、周恩来、任弼时和陈毅顺势秘密协商华东野战军的作战战略和方向问题。毛ZD提议由粟裕率领华东野战军第1,4,6纵队尽快南渡长江,跃进江南,迫使蒋介石分兵追击。这一提议得到了周恩来、任弼时和陈毅的支持,并形成了决议命令电告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粟裕。

粟裕接到了电报,感到十分为难。七月分兵之后的第1,4纵队,部队减员很大,要不是他组织在沙土集打了一个胜仗,士气几乎很难恢复。更重要的是,他对中央决策是有不同看法的。当年在井冈山出动的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失败使他意识到军委可能高高在上,不太能感受到将士千里行军的艰难。故粟裕使出了缓兵之计,要求军委让第1,4,6纵队撤离中原战场,北渡黄河,在濮阳修整一番。所谓修整,就是在军队自己的后方修养一段时间,充充电,恢复一下体能,补充新兵,统一思想,提高士气。再说,长年征战,部队也需要在自己的根据地喘口气。然后再协商渡江事宜。毛ZD曰然。粟裕遂率包括程志远在内的1,4,6纵队将士北渡黄河在濮阳驻了下来。而华东野战军的第10纵队则护送补充刘邓野战军的新兵前往大别山,陈唐兵团(第3。8纵队)则与陈赓,谢富治兵团汇合攻打洛阳。

对粟裕来说,这是他自参加南昌起义以来少有的一段长时间安静休息。他人虽然休息,但是大脑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每天都站在地图前思考万里跃进江南的战略是不是符合国共战场的实际情况。他明白毛ZD的用意是想通过江南跃进调动蒋介石的兵力,减轻中原刘邓的压力。但是,第1,4,6纵队十数万人马携带辎重机关深入江南,进行无后方无依托的长征式的作战,首先,伤员无法安置,如果将伤员弃置,其后果必然引起士气低落。当年寻淮洲、方志敏北上失败被歼,士气低落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其次,区区十万人马能否调动活动在中原立志围歼刘邓大军的国民党主力胡琏的第11师和邱清泉的第5军或者黄百韬的集团军回师江南尚在未定之数。可能,蒋介石只要动用他的江南的非主力地方武装就足以应付了。如果调动不了中原国军主力,那千里跃进江南的战略岂不是毫无意义?

现在,国共双方都把自身的最主要的力量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投入到了河南地区,如果共军也像国军那样组织成强有力的集团军,一口一口的吃掉国军的有生力量,将蒋介石的主要精锐力量消灭于中原地区,江南的国军必然丧失斗志,不但渡江没有太大的阻力,就是拿下全国也会不用费很大的力气。只要决战于中原的几仗打好了,那么取得全局的胜利就会易如反掌。再者,从地形地貌上来看,中原一马平川,北有黄河屏障共军的河北根据地,南有大别山已经为刘邓所占据,东有沂蒙山区是共军的老区,西部的黄土高原边沿有陈赓谢富治大军活动,陇海线和京汉铁路在郑州交汇。这样的自然环境是一处天然的大军团较量的战场。自从国共内战开打以来,国军是越来越弱,机动力量亦日见不足。而共军则比原来要强大和自信得多。客观地说,国共双方在当时的力量对比上已经是半斤八两,尽管国军可能更硬朗一些。但是,如果组织起几支大兵团机动协同作战,在中原取得成功不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刘邓千里跃进大别山虽然在战略上占尽了便宜,但是,在作战能力上,已经今非昔比,就像一个武功高手受到了内伤一样,不要说再出手伤人,就是歇下来喘息,非一段长时间的修整不能恢复元气。由于长途跋涉,无粮草弹药接济,所谓刘邓大军当时已经不再是什么大军,而是一支典型的小米加步枪的游击队。特别是在跃进途中,为了避免被包围全歼的命运,在强渡淮河的时候扔掉了所有辎重和重武器,随身而带的只有简单的枪支弹药,饱受无根据地无依托游击作战之苦,对中原战局已经没有了决定性的影响。特别是被后来的胡琏军团追得团团转,搞得刘邓不断向军委抱怨陈粟配合作战不力。粟裕如果不在中原用几个大的战绩调动国军,刘邓的压力绝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改善,那个所谓的刘邓游击大军究竟还能支持多久?实在是不敢过于乐观。如果粟裕大军跃进江南不能调动蒋介石的主力回转,刘邓必然失去和粟裕的犄角之势,所谓鼎立中原的三足少了一足,国军对付刘邓就更为容易,刘邓的下场不会比当年的李先念好到那里的局面是完全可以遇见的。难道中央军委忘记了李先念只身逃命延安的历史教训?那可是才过了不到两年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国共双方的主要精锐力量已经有意或者无意地全部集中在了中原地区,决战的雏形大致已经形成。双方想跑都不可能跑得掉,谁先跑,谁就要丢掉争夺天下的机会,谁就等于放弃竞争比赛的权利。所谓陈粟,刘邓和陈谢三路大军品字形的鼎力中原的战略构想岂不是白干了吗?既然要得到中国这个天下的这只鹿,不在中原追逐,偏偏要“变江南为中原,变中原为华北”般地舍近求远,无疑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只有在中原决斗才能取得天下,自古如此,将来亦如此。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意识到也好,意识不到也好,那是我们中国历史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客观地说,粟裕至少在潜意识中认识到了这个道理,只不过在这条真理的外表包装了一层共产主义革命的华丽外衣。思虑再三,粟裕决定向中央直言陈述。

就在这时,陈毅兴致冲冲地从陕北回到了濮阳,他是快人快语,立即召开了全军干部会议,传达跃进江南的战略决策。没想到,这一场讲话,差点把他的华东野战军的司令头衔给丢了。会议间隙,粟裕向陈毅谈了自己的不同想法,并要求中央军委改变跃进江南的决定。陈毅听后大感意外,不由心中一沉。首先,在中共的历史上,一个战区指挥员要求军委改变已经形成了的战略决策,是没有先例的。其次,陈毅在陕北是参与了整个决策过程并且投了赞成票。第三,陈毅在全军干部面前已经信誓旦旦表明了进军江南的决心,如果要把那话再收回来,威信和尊严如何维护?

但是,陈毅和粟裕多年的共事合作,使他相信粟裕确实具有非同一般的见地,他没有公开表态支持,只是说粟裕可以向毛ZD报告,他本人不能为此承担责任,否则就是出尔反尔。他在井冈山反过毛ZD,可是从来没有反得正确过。事实上,这时的陈毅对毛ZD服气得紧,想想好了,要是没有毛ZD的指挥,大家恐怕还在深山丛林中当山大王呢,哪里有全国现今的局面?

粟裕也很精细和乖巧,他把自己的想法电告毛ZD的中央军委之前,先把自己的想法电告了正在大别山艰难跑龙套的刘邓,希望取得他们的支持,然后才向中央发了一封长长的电文,表明了自己反对过江,坚持在中原作战的看法。

第二天,刘邓回电也认为跃进江南的把握不大,如果粟裕加入中原作战,多歼灭敌人,“然后渡江,最为稳妥,亦可打开中原局面”。好家伙,粟裕联合了刘邓向中央军委的战略部署发起了挑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犯上。当时全国上下至少有东北战场,西北战惩中原战场,粟裕作为中原战场上三路大军中的一部前线指挥员,竟然对军委部署命令挑三拣四拒绝执行,颇有离经叛道之嫌疑。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没有了服从,也就没有了力量和配合。粟裕不但挑战了中央军委,同时也挑战了毛ZD等人的肚量和胆识。

1948年4月13日,毛ZD,周恩来和任弼时等一行经过长途跋涉,东渡黄河,来到了河北阜平县境内的一个叫城南庄的地方,这里是聂荣臻经营了多年的地盘,即安全又保险,于是就在那里住了下来。第二天,周恩来和任弼时去了西柏坡与刘少奇、朱德联系,而毛ZD则留在当地阅读各个战区的来电。当他仔细阅读了粟裕的电文之后,就放下了手头的所有工作,开始了长长的思考。粟裕的建议颇似围棋高手投下的妙招,看似平淡无奇,却隐藏了无数后发制人的变化,毛ZD在想那些变化都是些什么,因为他也是个高手,高手见到了高手,往往必须长思才能对应。毛ZD整整考虑了八天,方才以中央军委的名义向陈毅,粟裕连发出了两段电文,催促二人参加书记处扩大会议。4月30日,两人到达城南庄,毛ZD见到粟裕,大踏步走出门外,紧紧握着粟裕的双手,口中不停地说“十七年,十七年了。”是呀,打从粟裕离开井冈山,可不就是整整有十七个春秋过去了吗?

城南庄会议整整开了七天,粟裕向毛ZD、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和任弼时详细讲解了他的在中原地区大量歼敌的战略方案,并论证了这个方案可行性的军事根据。那些政治家们听完之后反映相当热烈,如同抱了金娃娃,个个抚掌称妙。最后毛ZD一锤定音,哈哈大笑道:“既然粟大将军不听我们的,那么我们就听粟大将军的!”并将会议结论迅速通报了刘邓,命令已归陈赓指挥的陈唐兵团(华东野战军第3,8纵队)回归建制,由粟裕亲自指挥。这样,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的军事行动定在5月底南渡黄河在中原寻求战机。同时任命粟裕取代陈毅的所有职务,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调离陈毅去中原局任第二副书记,协助刘邓工作。但是,粟裕坚决不同意陈毅的离去。经过反复协商,最后粟裕只同意可以暂时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陈毅仍然是华东野战军的司令员兼政委。最后,毛ZD让朱德和陈毅亲自护送粟裕这位新上任的代司令员代政委返回濮阳,由朱德亲自前往宣布军委对粟裕的新任命。粟裕的权力是;“全权指挥华东野战军第1,3,4,6,8和11纵队的作战,并指挥许(世友)潭(震林)在津浦线的作战”作战的对象暂时定为邱清泉的第5军。

城南庄会议结束后,陈毅带领近五千名地方干部前与刘邓会合,而粟裕率领大军南下黄河,进入中原,瞄着蒋介石的另一只主力部队邱清泉的第5军直奔而去。这一去,连毛ZD都没有想到,蒋介石的江山会卖得那样的快。

程志远接到军令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雪耻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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