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赢了天下，失了自由
其实，太子他本来就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容贵妃的话，也不过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母妃，我想你是时候见一下德妃了。”
太子看着容贵妃身边不远处的那个屏风，“看样子，德妃娘娘对您并没有敌意，既然如此，我们绝不能让她变成我们的敌人。而且这天大的恩惠，也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否则，我这么做就毫无意义了。”
眼见太子已经逐渐开始学会算计，容贵妃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她很希望太子能够像以前那样单纯，但他同样也知道，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现在形势已经不一样了，如果太子还是以前那样，等待他们母子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良久，容贵妃幽幽道：“如今的我也帮不了你太多了，人家的路只能由你自己去走。只要你记住一句话，不要做让自己在以后会后悔的事情，也不要亏待身边的朋友，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就好。”
“母妃教训的是。”太子颔首，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子这才离开。
太子走远以后，容贵妃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宫殿，心里的愁绪化作一声叹息。
终于还是物是人非了。
……
德妃跟七皇子坐在一旁，看着一直沉默的容贵妃，心里不由犯怵。
德妃并不知道容贵妃把他们叫过来的意义何在，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容贵妃不悦的事情，自然有些担心。
而七皇子，早已猜出了容贵妃的企图，只是容贵妃还没有挑明，他也不好说话。
一时间，整个宫殿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片刻，容贵妃终于道：“你们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喊过来吗？”
“还请娘娘明示。”德妃小心翼翼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起，你在我面前竟然开始这般畏手畏脚了？”
“娘娘金贵，嫔妾不敢多言。”德妃抿了抿唇，“只是，若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娘娘直言，我们一定知错就改。”
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德妃，七皇子眸子一暗。
他的母妃，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这么说起来，你们还真的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容贵妃正了正身子，“你们可知道，行刺当今陛下，这可是大罪！”
德妃身子一颤。
“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德妃猛地站起身，“娘娘，就算您借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是不敢的啊。”
容贵妃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看着七皇子。
德妃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看向七皇子。
“溏儿，你……”
德妃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指着七皇子，身子微颤，就连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你……你真的这么做了吗？”
七皇子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妃就冲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怎么可以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那是你的父皇啊，你知不知道，他一旦出事，你就要背上弑君杀父的罪名！”
德妃哭道：“你有没有想过，我煎熬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保住你的性命，让我们母子俩能够在这个皇宫中安身立命，你怎么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七皇子握紧双拳，“母妃，我……”
“行了，别再哭哭啼啼了，难道你们不怕传出去让人听到了吗？”容贵妃看了一眼远处的门，“正所谓隔墙有耳，你们在皇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是没有半分的警惕性呢？”
“娘娘，您是要……”德妃不可思议地看着容贵妃。
虽然她心里有种感觉，容贵妃既然把这件事情挑明了，要么就是想让他们主动认罪，好好惩罚他们，要么就是想帮他们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她自然希望是后者，只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不知道，容贵妃是否还是当初的容贵妃。
“你以为我是要定你们的罪吗？”容贵妃哭笑不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何必要来找你们，直接让符大人将你们带走就是了。”
“贵妃娘娘，现在您可以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有何打算吗？”七皇子神色平静地看着容贵妃，似乎并没有因为容贵妃帮了他们一把就心怀感激。
“这件事情，我们既然能够把它压下来，事后也定然会有人能够再把它挖出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们明日就奏请离京，去七皇子的封地吧。”容贵妃叹了一口气，“你们也知道，现在太子跟二皇子已经势如水火，总有一日会打起来。所以，你们还是避开一些为好。”
“我知道了。”七皇子点了点头，“不用等明天了，一会儿回去我就将折子送入宫中。既然这皇宫已经不安全了，早些离开也好。”
“你果然还是玲珑剔透的，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的母妃。”容贵妃走过来，拉住德妃的手，“现在仔细想想，当初跟咱们一起进宫的那些人，竟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如今你也要离开了，这偌大的皇宫，就真的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娘娘，您一定要保重！”德妃擦了擦眼泪，“日后有空的话，您和太子可以来溏儿的封地，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说说姐妹话。”
“嗯。”容贵妃收回手，“你也早些回去收拾一下吧，身边的丫鬟就别带着了，防着一些，万一是别人的眼线，那就对你们不利了。”
“谢贵妃娘娘。”
……
静宁宫。
德妃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叹气不已。
她在这皇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转眼间居然就到了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会因为什么理由离开这里，或许是被流放，或许是被送去寺里削发为尼，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可以跟自己的儿子一起离开这里，开始新的人生。
“或许，这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吧。”
德妃将一窜玉珠手链放了起来。
这还是当初刚入宫的时候，容贵妃给她的，或许，她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吧，毕竟，她这些年，也变化很大。
就在她怀念过去的时候，一个丫鬟敲了敲门。
“娘娘，贵妃娘娘派人来送东西了。”
德妃迅速将收拾好的包袱藏了起来，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什么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派来的人就在前厅呢。”丫鬟轻声道：“捧着一个推盘，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值钱。”
丫鬟当然很在意送的东西是什么了。
在这宫里当差的丫鬟奴才，哪一个不希望自己跟着的主子受宠？若是主子受宠，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能跟着享福；若是不受宠，主子的日子过得有多凄惨，他们也只会更加凄惨百倍。
而德妃，在这宫里向来都是不得宠的，好在陛下也没有亏待他们，虽然算不上荣华富贵比比皆是，但最起码的温饱还是不愁的。如今太子打理朝政，容贵妃更是后宫之主，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可若是德妃更得容贵妃的喜欢，那么，他们也会水涨船高。
“值不值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都是一件东西。”德妃也不在意，径直走去。
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估计是容贵妃为他们母子准备的盘缠之类的吧，总不能就让他们这样空手离开，否则，她容贵妃也要担上一个不好的名声。
前厅，容贵妃派来的奴才也没有不耐烦，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德妃来的方向，一看到德妃的身影，眉眼都快要笑弯了。
“德妃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
“起来吧。”德妃坐下来，抬了抬手，“贵妃娘娘让你来本宫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贵妃娘娘说，这些日子在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让奴才拿来给德妃娘娘看一看，可有认识的。”
奴才说着，将托盘呈了过来。
德妃也没有当做一回事，随手掀开。
但当她看清楚托盘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惊住了。
那是她给容贵妃送的所有东西，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她们刚入宫时送的，街坊间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容贵妃竟然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德妃娘娘，贵妃娘娘说了，她是个怀旧的人，这些东西一直放在她那里，她也是舍不得丢的。她无意间想起来，德妃娘娘以前也喜欢这些小东西，就让奴才带过来，给德妃娘娘留下，做个念想。”
德妃示意奴才将托盘放在自己旁边。
“行了，你回去复命吧，就说本宫很喜欢，都留下了，替本宫谢谢贵妃娘娘的好意。”
等奴才离开了，德妃这才拿起一枚簪子，仔细端详。
“娘娘，贵妃娘娘为什么要给您送来这些破旧的东西啊？这是看不起娘娘您吗？”丫鬟不由犯嘀咕，这分明就是贵妃娘娘没有将自家娘娘放在眼里，可是，为什么德妃娘娘却丝毫都不在意，反而很高兴呢？
“你不懂，现在她就算给我金山银山，也没有这些东西值钱。”德妃将簪子放回托盘，端着托盘起身，“有些东西，是不能用值不值钱来衡量的，就像这些东西，都是当初我跟贵妃娘娘一同入宫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她还留着，就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丫鬟眼里闪过一丝愤懑。
贵妃娘娘将德妃娘娘送给她的东西送了回来，这难道不是从此恩断义绝的意思吗？难道，还能是她误会了？
……
七皇子要带着德妃前往封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就如太子所料想的那样，对于七皇子的离开，没有人有异议，或者说，没有人放在心上。
奉京城门。
“真没想到，居然就要这么离开了。”
德妃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这座困了她好些年的鸟笼，无限感慨。
“贵妃娘娘很聪明。”七皇子坐在一旁，压低声音道：“她送我们离开，一来可以保住我们的性命，让我们不至于被二皇子他们害死，同样，也能让我们对他们母子心怀感恩，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你怎么这么想呢？”德妃愣了一下，“贵妃娘娘，只是单纯地想要帮我们吧？”
“你实在是小瞧她了。”七皇子摇了摇头，“不声不响地就能解决掉太子的一个对手，这就是容贵妃的厉害之处。如今我们要离开了，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二皇子了。”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算计。”德妃有些失望地放下帘子。
“也不是。”七皇子看着她，“容贵妃大概是想在保住我们的同时，顺便让我们离开吧，否则，她根本不用花费这大的力气，帮我们掩饰。”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欠她一个人情，若是以后还能再见，一定要好好地回报他们。”德妃笑道：“溏儿，我们出发吧，或许，我们的未来也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
……
太子和容贵妃比肩而立，站在城楼上，看着载着德妃和七皇子的马车缓缓驶去。
“我在这宫里的最后一位故人也离开了。”
容贵妃眼里含着泪水，“是不是每一个走到这一步的人，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就是成功的代价，赢了天下，却失了自由。”太子无奈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你不该骗世子回来的。”容贵妃低声道：“你这是在试探他，若是试探得多了，你们之间的信任就会瞬间崩塌，到时候，再想取信于人就难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是否还是那个可以让我信任的人。”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还好，他从来都没有变过。如此，我倒是更有底气对付我的好二哥了。”
“兄弟一场，不要太狠。”容贵妃想了想，只说了这句话。
太子虽然没有明说，但眼里已经有了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