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择选考验
见到曹操之前，华云不得不为自身的处境考虑：多日的马不停蹄，车厢从未停止上下颠簸，她被晃得晕晕乎乎，好几次差点撞上黄叙与司马懿；数天的水路重复往返，船舱一直左右摆动，她被转得气血上涌，有无数次晕船就差跳河一了百了。
她不好受，黄叙和司马懿也没好过。
司马懿虽说是武将世家，司马氏的后裔却在近几代偏往文官路上发展，因而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他的面色已然不大好看；黄叙虽是武夫出身，却也受不住这些昼夜的赶车，半死不活地躺在车内，只差没有将腹中的苦胆儿尽数吐出。
——这样赶路不是办法！她咬了咬牙，努力地思索：且不说车内的两位快要晕车，即便连她走遍大江南北的医师，亦觉得委实受不了，倘若再不停车歇息，别说到达南和县，恐怕走在半路上，他们就要因劳累而晕死了。
“停车！停车！……”她以为自己吼得很有力气，不料却喊得如此软绵绵。
她喊了半天，只觉喉咙冒烟，马车方才停下。
“华云小医师，有何事？”那骑兵的首领策马奔来，满脸不快地询问。
华云掀开车帘，揉了揉额头，深呼一口气，缓声道：“小女子不舒服，能否下马歇息？这几日的行驶太快了，一路被颠得头昏脑胀。”
那骑兵的首领脸色一沉，不快道：“曹大人的急病耽误不起！假若众人因为停留了片刻而延误了曹大人的病情，试问有谁能敢担当得起？”
华云叹道：“再如何急赶，医师的身体若是垮了，即使见到病人，也无法出手医治！实在不行，可否用炖数碗生姜让各位服下？以小女子的眼力观察，诸位这几日着实辛苦，体力也快耗尽极限，喝碗生姜，至少保证你们能够支撑到南和县！”
那骑兵的首领稍稍地思索，立即给予答复，同意道：“好罢！”
于是，众人强忍不适，遇河过船，上岸雇车，快马加鞭，冲到下一县，遵照华云的吩咐，经过一家客栈时，弄来生姜，灌下了一碗姜汤，强迫睡上一觉。
还别说，姜汤十分管用：第二天醒来，众人顿觉身心气爽，精神一振。
那骑兵的首领看向华云的目光，总算带有一丝敬意——尽管他的年纪比华云大上许多，然而他对华云的态度十分恭敬。
他对华云的态度虽然恭敬，但是赶车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
大约康好的原故，原本至少需要半个月的路程愣是被缩短不到七日。
脑袋清醒的时候，华云想通了一个问题：地图上，从司州的河内郡温县出发，途经平臬县、怀县、武德县、获嘉县、汲县、朝歌县才会出走司州，从荡阴县开始，才算冀州境内，从荡阴县北上，路过安阳县才到邺县，而要通往南和县还需路经临水县、邯郸县、易阳县和广年县——也就是说：邺县比南和县更接近温县！
司马懿轻笑一声，突然道：“你的‘第一项考验’大概通过了！”
“啊？”华云疑惑地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道：“骑兵的态度就是证明！并且，曹大人的都城定在邺城，他人在邺县，而常林县令所在的南和县却比邺城还远——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凡是被应征的医师，都会在路上遇见‘考验’！曹大人疾病复发，理应快速召见医师，而不是让医师绕远赶去南和县！”
——是了，那岂非本末倒置了？华云“啊”了一声，心下惊奇他和自己居然想到一块了，不由地佩服司马懿的善思。
一如司马懿所料，他们的目的地不在南和县，而是邺县的临县——安阳县。
当骑兵们命令华云等人下马之后，黄叙瞪大了双眼，瞅着安阳县的城门疑惑不已，他甚至把那些骑兵们当成骗子，以至于双方差点动起手来。
黄叙怒道：“这是甚么地方？不是南和县罢？”
那骑兵的首领道：“此地是安阳县，与邺城相邻！常林大人没法将医师们召去南和县，说是时辰不够，因此请你们在这里接受考验！”
——果然如此＊云心中一跳，问道：“甚么考验？”
那骑兵的首领道：“请去治好一个人的怪病罢！治好了，就算通过！”他看见华云微微地皱眉，善解人意地补充道：“华云姑娘莫要诧异，这并不是为了考验，专门把人害成病的，而是常林大人在安阳县四处访查遇见的奇难杂病！不是常林大人不派医师去救治他们，而是一般的医师根本对此束手无策！”
她轻轻地松气，认真道：“知道了！小女子这便去看病。”
黄叙重重地哼声，忍气地收回武器。那群骑兵也下了马，把马栓好，并由几名骑兵看管马车和马匹，其余众人徒步走进一条巷子。
那骑兵的首领带着华云来到一间药肆前——华云眨了眨眼，就见药肆的门口站有许多大叔大伯，年纪约在四十旬左右，个个东倒西歪，几乎萎靡不振，还有几人的腰间还挂有一颗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不必旁人介绍，同行的气味，令华云一眼就能分辨出，那群大叔大伯皆是医师。
黄叙咋舌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一名军士从人群里窜出，张口道：“皆是医师，可惜全被淘汰了——你瞧他们，身子骨孱孱弱弱，都没法照顾好自个儿，如何去诊治里面的人？有些医师许是仗有高明的医术，倒是夸口地进去，但却很快地退出，并且一脸的惭愧……”
黄叙好奇道：“他们为甚么惭愧？”
那名军士道：“自是医不好那人的怪病。”那人摇了摇头，兀自地叹道：“已然没有甚么名医了罢？皆是徒有虚名之辈！真是可笑可叹！……”
——看来她灌下那碗生姜是对的＊云庆幸地拍了拍胸脯，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丝毫没注意周围的骑兵态度皆都变得恭恭敬敬。
司马懿上前一步，肆意的神色收敛，鞠了一个大大的躬，拱手道：
“伯槐县令，还记得在下否？”
——什么？那名军士就是常林？华云和黄叙呆了呆，不约而同地定睛一看：那名军士体格强健，身型酷似武夫，细眉细眼，一点文吏的气质也没有。
但见他挥了挥手，惊讶道：“仲达，你怎会来此？”
司马懿道：“仲达寻访了一名神医，此人医术极为高超，为防伯槐县令不信，仲送特意护送前来。”
常林听罢，立刻将目光放在华云和黄叙的身上。半晌，他盯着黄叙，将信将疑道：“他是神医？本官实在看不出来。若不是仲达提醒，本官恐怕真的会与之错过。”
华云不雅地翻个白眼。司马懿莞尔道：“伯槐误会了！此人不是他，而是她！”
他手腕一抬，轻描淡写地指向华云。
常林一怔，打量华云一番，不敢相信道：“她？神医？你说的竟是这小姑娘？”
“小姑娘”心底叹气，面上却认真地拜道：“小女子姓华，名云，见过常县令。”
常林呆了呆，拍了拍额头，哑然良久，才道：“仲达，你推荐的是……女医？”
司马懿朗声道：“正是。”
常林眨了眨眼，爽快道：“好＊云姑娘这边请，请去医治屋里的病人，若是有法子将他医好，本官赏你黄金十两，还保举你进邺城为曹公看病！待你治好曹公，还有更丰厚的奖赏！但若你不能……”他的笑容渐渐地冷却。
华云自信一笑，从容地应担一切后果，转身对黄叙低声道：“阿叙哥哥，你就呆在外面，阿云稍晚便回。”黄叙应下，华云拎上她的行医药箱，踏进那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