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公主威武

上万学子终于迎来他们心心念念的春闱,吏部尚书会同文渊阁大学士负责三年一次的大考,书生慕白这次终于顺顺利利地进入考场,考试一共考三天,第一天考诗词,第二天考经义,这两科对大多数考生来说都是比较简单的,重头戏放在第三天,考时政,皇帝出的题目,主题是关于这此青州起义,众位学子的看法。

慕白来自于青州,对青州感情格外不一样,顿时思如泉涌,挥墨如雨,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两大张的,才方方停笔,完成交卷后,他回到自个小破屋倒头一睡,睡了个一天一夜。

接下来忙得昏天暗地们就是考官们,上万的学子,他们要在三天内全部看完,挑出四十八名进士,再排出三甲,一甲三人,便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自然是由皇帝钦定,也就是俗称的殿试,称天子门生。

大学士王敬之批到一份考卷时,眼前一亮,忙呼唤起同僚们,“这位考生文风犀利,对青州百姓起义的因点评得头头是道,一针见血,更提出了不少解决的策略,笔锋坚定有力,铁划银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锦绣文章,我认为完全是可以入一甲。”

其他人是纷纷点头称是,赞叹不已。

王敬之将这份考卷单独抽出来,送去上房内的吏部尚书,他是此次的主考,经他们过目挑好的文章最终还得过尚书大人这一关。

礼部尚书贺知唯一见亦是连连点头,“确实不错。”

但当他看到考生名字时,眼神一凝,几乎抓皱了试卷。

“大人……”

“可惜华而不实,空谈无物,陛下要的是治国之能臣,而非花团锦簇的文章。”说罢将试卷当作垃圾一般扔到桌子上。

王敬之满是不解,这篇文章针砭时弊,丝丝入扣,几乎没有半点个字的废话,尚书大人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而这士子就算入不了一甲,怎么都能入二甲吧,但照尚书大人这意思,怕是要让其名落孙山啊。

“行了,你下去吧。”

到底主考是吏部尚书,这考生也与他无关无系的,他犯不着为一个没有后台的学子得罪朝廷正二品大员,同朝为官,大家都是给互相给点面子的,王敬之顺从地退下了。

贺知唯目光灼灼的,上头吩咐下来的死令,绝对不能让这个叫做慕白的书生有机会面见圣上。

如此才学,倒是可惜了。

春意渐融,金陵这边已经开了科举,但回暖的天气并不能阻止起义的青州百姓,加入这这支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不止青州,这股声势浩大的起义之声,已经蔓延到七州二十四府,占攻了江南最富饶的一个州,扬州,作为大本营,扬州知府仓促而逃,此次起义范围之大动摇着整个大秦的根基。

太子苏玹一路南下,耗时两个月,中途遇到数次刺杀,使得他一向病弱的身子更加虚弱,脸色发着白,眼底下一片乌青,人瘦了两圈,虽然折腾得很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从多方查证后,他将目标锁定了一个人,青州最大的盐商,人称杨三爷。

那必然是有人要问的,官员贪墨灾款,一个普通的商人能起到什么作用,但重点是这个商人不是普通商人,国家四分之一的税收来自于江南地区的盐税,而江南整个盐业几乎是被这位杨三爷垄断的,所以他虽然是商,在江南说话的分量可不比任何一个官轻。

朝廷每年都会给江南地区定一个盐税额度,今年天气是冷了些,跟这个盐税却是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朝廷定的额度并没有减少,但是朝廷不知道的是江南的盐商贩卖私盐才是他们来钱的路子,赚当地百姓的钱是小钱,将盐卖到各地去那才是大头,结果因为天寒地冻,湖面结了冰,船只出不去,盐积的一仓库一仓库买不出去。

朝廷又催着要盐税,这一大笔税要怎么填,若是说商人和官员亏损,那是肯定不会亏的,但他们不愿意把已经吞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啊,所以能怎么办?只能从百姓身上下手了,于是官商合力抬高物价,一斤盐卖的价堪比一斤肉,百姓怎么可能吃得起,也是百姓起义的原因之一,物价已经高到他们负荷不了。

官员贪墨灾款也有出于想填补这笔款空的意思,于是这边刮一层,那里刮一层,终于将百姓逼得造反。

太子亲自召见了这位青州第一富商,还是三催四请,费了青州知府无数的口舌,才这位大人物请来一见。

这位杨三爷长得富态白净,脸庞圆润,身着华丽,腰盘鼓鼓,肚子饱满,活像怀孕十月的妇人,面容可掬,开口便是笑意,像极那慈眉善目的弥勒佛,却不知内里是如何的黑,一身肥肉是喝着百姓的血肉而成的。

“小民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杨三爷下跪拜道,看似恭敬,实则暗藏倨傲。

太子不叫他起来,就这么让他跪在地上,将一本账本砸到他的面前,“杨三爷是吧,你可是难请啊,差点就要孤亲自去你家‘拜见’你呢。”

“不敢不敢,区区贱民,岂敢劳动太子大驾,小民前些日子去外面做生意了,不知太子召见,都是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没来上报,待小民回去,便处置了他们。”

“少跟孤扯这些有的没的,说说,怎么回事,孤再不知人间疾苦,也知一两盐不可能买到一两银子,你的盐莫不是金子做的?”

“殿下容禀,小民实在是有苦衷啊,今年冬天特别冷,湖面都皆了冰,盐卖不出去,为了回本,小民也只能卖高些了,否则小民自个都要喝西北风去。”杨三爷皱着一张苦巴巴的脸,卖惨。

“高些?这个叫高些,百姓都要快被你给逼死了,朝廷对于市面上的物价是有上限的,盐最高不可超过一两一百文,你自说你超出了多少,公然违背朝廷诏令,操控物价,引发百姓暴动,孤就算此刻将你杀了也是应份的。”

太子身边的贴身宦官捧着剑上前,太子拔出剑,指向杨三爷:“这是父皇亲赐的尚方宝剑,让孤遇贪官贼商见一个杀一个,你便是孤祭剑的第一人。”

“殿下你不能杀我。”杨三爷立刻嚷道,抬头自信满满地看着太子。

“孤为何不能杀你?”

“正如殿下如言,江南盐业十之八九尽在我手,我若死了,市面的物价会立即控制不止,到时候参加起义的人就不是现在这个数了,请太子三思,何况殿下以为江南九州三十六府的官员便个个都干干净净的不成,没有他们,我一个人商人哪有这么大能量?”杨三爷冷嗤道,笃定着太子不敢杀他,神情倨傲。

“你以为你如此说来,孤就不敢杀你。”太子将尚方宝剑架到了杨三爷的脖子上,已经划出一道血痕。

“两江总督、江左总督、苏州知府、镇江知府、丹阳知府到……”门口传来一声传报声。

五个穿服官服,留着长须,十分贵气的男子走了进去,打头的两个身着紫袍,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挂以玉佩、锦绶,头发略为发白,年莫五十多,后面三个,身着红袍,衣饰倒是前面两个要简单些,年纪也轻了些,约莫四十出头。

五个气宇轩昂地走进来,气势逼人,竟生生压倒了一身明黄蟒袍,贵气天成的太子,那气昂昂,雄赳赳的模样半点不似来朝见太子,更想是要挑事打人的。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五人给太子行了礼。

“孤并没有召见你们,你们来做什么?”太子语气不悦,突生一种不好预感。

“臣等来阻止殿下铸下大错。”两江总督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带着先站了起来,“这位杨三爷太子您可不能杀。”

“一个小小的盐商,竟要劳动两个总督,三个知府,个个都是封疆大吏,哼,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太子以剑拍着杨三爷的脸面,吓得杨三爷直勾勾地盯着剑看,就怕太子一个手抖,在他脖子上划出几条来。

“这江南果真是藏污纳垢,官商勾结得厉害,难怪父皇赐尚方宝剑要孤来整治,你倒是说说看,这个人,孤为什么不能杀?”

“因为他是江南半条经济命脉,杀了他,整个江南的经济必定混乱,他是朝廷的纳税大户,受过陛下亲自嘉奖表彰的,您杀了他,就是在打陛下的脸。”两江总督老眼中目光灼灼,盯着太子的脸,毫不退让。

“他操控市价,引发这次民变,岂能因为他受过父皇的嘉奖便放过他,孤相信就是父皇在此,定然也是要他的狗头,孤倒想问问,你们这些封疆大吏,百姓父母官就由他鱼肉百姓?”

两江总督轻叹一口气:“请太子屏退左右,臣有要事要禀。”

“不必,事无不可对人言,还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但无论你说什么,杨三的狗头孤是要定了。”太子脸上尽是年轻气盛的孤勇,正气凛然。

两江总督闭了闭眼,再睁起眼时已带上几分凌厉:“来人,请众位侍卫大人下去喝茶。”

太子没料到两江总督竟敢光明正大地发难,顿时大惊失色,他竟大胆到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沈方舟,你大胆。”

“沈方舟,你竟敢以下犯上!”跟在太子身后的青州知府大喝,气得脸色涨红,真是乱臣贼子,居然敢如此冒犯这天下未来的储君。

“把他一起拉下去。”两江总督指了指青州知府。

“沈方舟,你想做什么,那是太子殿下,不得对殿下无礼。”青州知府被架下去,边被人制住,边还大喊着。

太子再嫉言厉色,青州知府再不愤,也改变不了什么,形势比人强,太子的人全被卸了兵器,架了下去,他的脸色发青,瞪着那群官员。

官员们倒是舒服自在得很,看着太子的眼中还带着几分轻蔑,事实上,一个毛头小子,从未有什么名声建树,不就是会投胎了点,生做了皇帝的儿子,没了这个光环,他算个什么,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是太子,他们也没有怕过。

杨三爷仿佛有了底气一般,径自站起来,施施然移开了太子的剑,那把象征着皇权的尚方宝剑,当没有人畏惧的时候,它也就跟普普通通的剑没什么两样。

“太子殿下,微臣也直接跟你明说了,这杨三爷你杀不得,这江南盐引案,包括这次赈灾贪墨案,你也查不得,三爷名下的盐业,不仅只有他一人,整个江南官场没有几个不沾手,除非你把整个江南官场给端了,否则这事你办不成,这盐业的钱有一大笔是流入金陵户部尚书的手里的,郑则成可是太子您的人,您自个没少用这里面的钱,还有您的舅父,以及太子你的人,燕王派系或多或少都有牵扯在里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呐,太子殿下。”

太子震惊,他的舅父,以及支持他的那些官员都牵扯在里面,那么他还怎么动手?父皇当真是要他当自折臂膀,如果他连自己人都交出去,那么谁还愿意继续跟随他?

难怪他说燕王这段日子怎这般平静,没趁他折损郑则成时痛打落水狗,原是因为他自己也牵扯在其中,如果他要彻查这件案子,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其他的官员也围了上去,江左总督道:“太子,臣劝您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就当自己没来过,大家相当无事。”

他朝太子跨进了一步,气势太过逼人,逼得太子往后退了一步。

苏州知府:“太子您太年轻,考虑不周全也是有的,我们这些老头子年纪大了,请太子赏我们几年好日子过,平平安安地致仕养老。”说是赏,语气却没有一点点恭敬之意,反而咄咄逼人。

苏州知府也进一步,太子又退一步。

丹阳知府更是冷笑道:“如果太子不信,您可以参考前面来的三个钦差大臣,第一个叫什么来着?”

镇江知府‘好心’地回答道:“叫蒋栋梁。”

“是是,叫蒋栋梁,那可真是国之栋梁,一屋子的黄金放在他面前,他就是不听放,怕以我们只能让他成为房梁上一道孤魂,第二个钦差叫什么来着?”

太子又被逼着大大地后退一步。

“叫苗羽凤。”

丹阳知府仿佛也想起一般,道:“是叫这个名,他也还是不听话,于是我们就在他的头上浇上了银水,那当真是如凤羽花那般漂亮呢。”

太子连连倒退,绊在椅子,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回想他们说的画面,几欲想吐。

五位官员连带着杨三爷,纷纷哈哈大笑起来,让一位堂堂太子如此失态,犹如死狗,天下没几人能如此吧,在江南当惯了土皇帝的他们更觉得自己权势滔天,他们自信,江南的天下由他们主宰。

太子?太子又如何,自古以来,没当上皇帝的太子多了不去,实在不行,一场随意制造出来的暴动便能让这位太子死得壮烈,说不定还能混个追封什么的。

太子耳边听着滔天的笑声,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他竟被吓得软在地上,他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太子,简直丢尽天家的颜面,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当得比他好,苏玹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

杨三爷将剑扔在了太子面前,得意道:“太子殿下,您还想杀我吗?敢杀我吗?”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敢,我敢!”一声掷地有声的女声响起,气势如虹,如高山雷鼓,直击在场每个人的心。

众人顺着声音看向门外,门外站着一位绝美女子,冷若冰霜,却挟着滔天怒火而来,仿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门口。

她凌空吸咐起了被扔在地上践踏的尚方宝剑,怜爱地抚摸着它的剑身,仿佛在悲叹它方才受到的待遇。

在众人还搞不清此女如何进来,意欲何为时,众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方才还在女子手中的剑已经插进了杨三爷的喉咙里,插入喉间,断无存活的可能。

杨三爷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一个女子杀了。

众人大吸一口气,此女是何人,竟敢在青州知府衙门杀人,连太子都不敢杀的人,她居然杀了,下手如此果决。

女子看都不看被她一剑穿喉的人一眼,就剑拔了出来,血溅了一地,方才叫嚣得最欢的丹阳知府立时脚软得几欲站不住,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去,他离得最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鲜血的温热感。

女子扶起了太子,太子看了她一眼,眼中浮现着羞愧欲绝之色。

“你是何人?”两江总督眼神不善地说道,看此女一身贵气,料知定是不凡,身为女子之身,竟有如此魄力。

“本宫是柔嘉公主。”她的手里还握着剑,剑上滴着血。

“女子不得干政,你竟敢杀皇商。”丹阳知州手指指着她道,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手指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所见,一片血红。

他的手指被削断了,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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