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以命相护

城外山上一间茅屋里,妇人风姿绰约地提着一堆东西进屋,里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脸上留着长长的胡子,头上也是乱糟糟,穿着农家的衣服,裤腿卷起,显得邋遢。

“你去哪了,又穿得这么漂亮,不是叫你不要这么招摇吗?”男子一把将她拉进屋,怒气冲冲地朝妇人嚷道。

“那些衣服都臭死,布料又粗糙,我的皮肤都被磨破了,老爷,你看嘛。”妇人娇滴滴地道。

“好了,我的心肝宝贝,再忍忍,等风头过了,我悄悄回一趟咱郑家的祖屋,将里面的银子取出来,再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去,到时间吃香喝辣的,保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郑则成将妇人抱在大腿上,手伸进她的衣襟中,使劲地揉捏。

妇人娇媚地吟哦出声,“老爷这可是您说的哟,你可不能骗奴家。”

“不骗你,不骗你,死在你身上,我都是值的,你没看全府这么多人,我只带你一个人,还有咱们的孩子走,还说老爷不疼你么?”郑则成脸上充满着情欲,急色地扒开妇人的衣裳。

妇人娇笑地捶了一下郑则成的胸口:“老爷对我真好。”

二人亲在了一块去,就要在床上滚起来时,一个蓝色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吓得妇人尖叫一声,郑则成差点不举。

郑则成想要破口大骂,在看清来人,呐呐地收住了嘴,赶紧将衣服拢好,舔着脸上前诋谄媚道:“是公子您啊,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你们的形迹已经暴露,马上就有人追过来,大人命你们速速离京,不得有误。”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冷若冰霜,不含丝毫感情。

郑则成一听,怒而一巴掌扇向床上的妇人,大骂道:“定是你太招摇,引起别人注意了。”

他转过头,舔了舔唇,道:“我们这就马上离京,只是我们手里没有钱,没钱寸步难行,公子,您可不可以跟大人商量一下,借小人点钱,小人才好走啊,也不好连累到大人。”

若说前面的话是求,最后面那句话就带有威胁的意味在里头了。

“你要多少钱?”

“不多,给个两三万两就够了。”郑则成谋算着,两三万应该可以顶一段时日,等风头过了,他照样可以回来把银子取出来。

“好。”年轻公子答应得十分爽快,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郑则成两眼放光,一把将银票‘接’过来,喜滋滋地数着银票,一道寒光从他眼前划过,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喉间一痛,双手还维持着数钱的姿势,人却已经断了气。

妇人正欲开口尖叫,年轻公子同样没有给她发出声音的机会。

叶芃和苏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郑则成与妇人衣裳不整地倒在床上,气绝身亡,妇人瞪大着眼睛,嘴巴大大地张着,似欲呼喊的模样,而郑则成眼睛发直,双手捧在一起,似在拿着什么东西。

叶芃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还是热的,凶手还没走多远。”

“追。”苏琬拉着叶芃往外冲了出去。

蓝色年轻公子从屋檐处飞下来,原来他一直没走,就藏身在另一间屋子的屋顶上。

他邪气一笑,笑那两个人的蠢笨,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可当他打开门时,却发现两个女子正站门外等着他,他不禁庆幸,出来的时候以备万全给自己蒙了张面。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郑则成?”苏琬质问道。

蓝色年轻见二人将他瓮中捉鳖,神态中并无慌张,飞身便想走,苏琬追了上去,袭向他的门面,欲扯下他的蒙面巾,岂料年轻公子身法奇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去,反而一掌打向苏琬,苏琬反应不及,被击个正着,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叶芃见势,轻轻跃起,她的功力恢复不到一成,但几个跳跃还是可以的,受重力的冲击,她险些接不住苏琬,只觉得,嗯,人瘦其实是有好处的。

但落入苏琬的眼里,她却只觉得充满着安全感,‘他’的肩膀虽然不很宽厚,但却充满着力量,在她危险的时候,如同英雄救美一样拯救了她,苏琬望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唇色饱满,脑海里蓦然浮现了四个字:君子如玉,她仿佛看到了满天桃花飘洒落下,美得如梦似幻。

“没事吧。”叶芃扶正了好似没骨一样软塌在她身上的苏琬。

苏琬摇摇头,嘴角却还含着一抹笑。

叶芃眉头一紧,感觉到一股危险临近,抬头一看,只见已站于树杈之上的蓝袍男子朝她射来了一枚暗器,她虽然感觉敏锐犹在,但武功尽失的她却躲不到这雷霆一击,他出手太快,暗器来势凶猛凌厉,她只能避开要害的位置。

谁知,这时苏琬却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用后背朝着蓝袍公子的方向。

利器入肉帛的声音在叶芃耳中放大,苏琬口中逸出了一声闷哼,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倒下去的那一刻,竟还朝着叶芃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仿佛在说着:你没事便好。

“苏琬……”叶芃抱住了她,这一刻她的心情复杂难言。

再抬头,树枝的人早已飞遁而去。

叶芃只得将苏琬抱回屋里去,屋里躺着两具死尸,苏琬想来会嫌弃,里屋那间的婴儿同样也被杀了,一剑穿喉,叶芃皱着眉,将孩子抱到妇人与郑则成身边,一家三口死在一块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苏琬紧紧地拉着叶芃的手,她的神智是清醒的,可怜兮兮地道:“我会不会死?”

“不会。”叶芃观察过她的伤势,她中的是一支飞镖,蓝袍男子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有意留手,射中的只是苏琬的手臂,远没有到性命之危的程度。

身娇肉贵的苏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她觉得自己很痛,痛得快要死了,她握着叶芃的手,眼中含着泪,“如果我死了,那我就是为你而死的,你就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吗?”

“你不会死的,伤的是手臂,没有性命之忧。”叶芃宽慰道。

“可是我很疼。”苏琬撒娇,娇娇媚媚,软糯得惹人心疼。

苏琬为她舍身挡刀,挡的时候,她肯定不知道会不会死,可是她还是这样做的,面对这样苏琬实在没办法狠得下心肠拒绝她。

“我帮你上药就不疼了。”

叶芃本身身为女子,她也没想那么多,脱下她的外衣,将飞镖拔出,蓝袍男子对郑则成三人出手狠绝,皆是一剑致命,对她们却似乎处处留情,飞镖入肉不到半寸,简而言之就是皮外伤。

给她涂上金创药,苏琬娇吟了一下,酥媚入骨,可惜叶芃同为女子之身,确实没有太大的感觉。

叶芃欲包扎她的伤口,顺手拿出了方才苏琬给的帕子,苏琬余光瞄见了,立刻娇喝道:“不准用它。”

叶芃只得撕了自己的衣摆给她包上。

苏琬紧紧地拢着衣襟,眸光低垂,看着脸上裸露在肩膀,光洁无瑕,脸上早已布满红霞,眼睛含水,水光透亮,浅浅含情,身上很疼,但心里却是甜甜如蜜。

她将自己的秀发拨到身后,羞怯地,飞速地看了叶芃一眼,而后低垂下眸,声音细小如蚊,却带着一股坚定。

“你看了我的身体,就要对我负责,否则我就挖了你的眼。”

叶芃顿时僵住。

三天后,苏琬按原计划出发南下,皇帝对她向来不关心,皇后知道她是去帮太子的,更是求之不得,对这个女儿皇后还是很有信心的,派了几个大内侍卫陪同,便放心地随她去。

叶芃没有去送行,苏琬似乎已经越陷越深,她不欲再令苏琬情根深陷。

苏琬在城外等了大半天,始终见不到她想见的那个人,提缰策马,风沙扬起,她的身影越变越小,成为一个小点,最终消失。

就在苏琬离开京城的同一天,楚元廷递交了国书,请求大秦皇帝让他回国,魏国国君病重,急令楚元廷回国接任国君之位,为表示大秦对魏国世子这段时日的‘照顾’,特奉上明珠十箱,良驹千匹,黄金万两,特产无数等等。

如今大秦内忧内患,魏国虽然是个小国,但大秦也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招来多一个敌人,况且魏国向来听话怕事,人家国君都快死了,扣留人家唯一的子嗣确实说不过去,但为了避免其他国家质子不满,魏国必须送一位嫡公主过来和亲。

与此同时,秦宋二国艰难而持久的谈判落下了帷幕,大秦最终答应割让渔阳,换回冀并幽三州,作为妥协的条件,宋国要求大秦派一名贵女和亲,皇帝本考虑将嫡长公主苏琬嫁过去,宋翊恒年轻有为,倒也是相配,结果宋国要的不是公主,而是北境守将陈玄策之独女,陈流霜。

据说宋翊恒意外得见陈家姑娘惊为天人,从此日思夜想,久久不能忘怀,故而愿意割舍巨大的利益,只为娶得心上人。

三座城池和一个女子,秦帝无疑会选择前者,持续半年之后的宋秦之战最终以和平谈判告终,只是从今往后,大秦对宋国的控制力大大削弱。

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停了,大地开始回春,万物复苏,到处都透着一股暖意,叶芃站在窗外,看着外面的枯木长出了嫩芽,树木长到绝境还能生出嫩芽,那么人呢?又可不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子宁将一件件事情报告完之后,发现她家主子正在发呆。

“宗主……”

叶芃笑了一下,“宋翊恒的军师真是让我感觉越来越有趣,仿佛也是很熟悉的人。”

“宗主是说宋王求娶陈小姐之事?不是说宋王非常喜欢陈小姐?”

“陈玄策虽然常年在北境守着,但他的妻女可一直在老家白城,离北境十万八千里,宋翊恒去哪里见的陈姑娘,更别说对她情根深种。”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所以我说,那位军师说不定也是位故人,他非常了解咱们这位皇帝的个性,娶一个公主,表面上是娶了皇帝的女儿,维了两国的关系,然而事实上,苏浔为人寡情,对血缘淡薄,当触及他的利益时,他根本不会考虑姻亲关系,宋国军师剑走偏锋,提出迎娶陈玄策之女,如此一来,宋国不费一兵一卒就令大秦废了陈玄策这员大将。”

“陈玄策成了宋王的丈人,自然是帮着女婿的。”子宁一抚掌道,对宋国军师的才智赞叹不已,可真是一位鬼才。

“陈玄策为人迂腐,对皇帝倒是真忠心,但只要宋翊恒娶了他的女儿,无论他再忠心,以苏浔多疑的性子,都断不会再用他了,大秦如今可用之将不多,北境一个陈玄策,西境一个林意,国之双雄,那位军师不着痕迹,就让大秦废了一个,是个厉害人物。”

能不厉害么,明明双方实力如此悬殊,他却能如此不利的条件争取出最大的利益,扭转乾坤,转败为胜,连叶芃都自叹不如。

“如此说来,那位军师真是好生厉害,哪日有机会定然是要见上一见。”子宁两眼放着光,她最佩服有智慧的人了。

“但愿是友非敌。”

“可是宗主,如此一来,你挑起宋秦两国战事的计划岂非就失败了?”

叶芃摇摇头:“我原本就没想着宋国能坚持多久,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宋国不过是一块磨刀石,为我试试大秦的兵力罢了,而且就算战事停歇,宋王的杀父之仇他可还记着呢,现在等于是脱离了大秦的控制,削弱了大秦的实力,这结果也不算差,国之将倾,非一木所支也。”

“宗主说的是,对了,”子宁拿出一本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书,“这是曲阁主让属下交给您的。”

叶芃神色一松,勾唇道:“曲琳琅这是玩得乐不思蜀了。”她随意拆了包裹,翻看了几页,便合上了。

薄薄的本子牵扯的可是上百名官员的身家性命,这个本子一交出去,整个江南的官场怕是得大地震啊。

“想办法把它交给苏玹太子。”

“宗主怎么不直接交给苏琬?”

“苏琬啊,”叶芃目光闪了一下,“她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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