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是雄性

他并不算绝色,可花云裳那么看着他,突然就想流泪。

“你……是谁?”她愣愣的问,分不清那似曾相识的错觉是来自花云裳的身体还是属于她的心。

白衣男人抬起头来看着她,可那双清澈的眼却没有焦距,目光如水,那么淡然,又那么悠远,仿佛面前的一切,不过浮生飘渺沧海云烟。

他看不见……

花云裳震惊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些抽痛。

“迟迟,他是何人?”

过于激动的花云裳,连龙九夙何时来到她身边也都没有察觉,只是红唇颤抖,目光微滞,“夙,我认识他,我一定认识他。”

“笨女人,你在胡说什么?”龙闯闯警惕的看着白衣盲者,一向冷静的小家伙竟有些紧张,小手攥着花云裳的衣角,紧紧地。

“你不认识他的,这个大陆没有你熟悉的人,除了父皇和我,”他小脸微醺,身后的凰婿不满的扯他的帽檐,他又补充道,“还有小妹。”

花云裳这才收回目光,落到一双儿女脸上,眼角凉凉的,她抬手,已经有一只冰冷却温柔的手先一步为她拭去了眼泪。

“迟迟,你的泪只能为我而流,”龙九夙说,“本座,定不会让你流泪。”

花云裳胡乱地点头,眼泪落得更凶,不是因为白衣男子扑面而来的悲伤凄凉,而是眼前的他认真的诺言。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听得人心颤,而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依旧云淡风轻的男人,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即便咳得撕心裂肺,亦掩不住那斯文优雅的性子。

他的脸色过于苍白,病弱的气息很浓,但男人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却是不染俗世的出尘,恍若仙人。

花云裳的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到他身上,漂亮的柳眉紧蹙,心底的悸动又强烈了几分,此人与她必定有着很大的关系,不是她,便是花云裳……

可是,养在深闺的花家小姐,不是一心只有一个锐亲王殿下吗?

木流萤,眼前的男人,让她越来越肯定,她所拥有的记忆,应该仅仅是花云裳的部分记忆,亦或是,她遗忘了某些片段。

龙九夙将情绪不稳的花云裳拥进怀里,才扭头去看已经不在咳嗽的白衣男子,他抱着她的样子,有些孩子般的炫耀,尽管对方仅仅是个瞎子,“你是何人?”

莲花山可不是一个病弱瞎子能到的地方。

“想必阁下便是大祭司了,”男人的声音如同他人一样温润,“在下司空,家师正是祁瑞山庄庄主,若贵客不嫌,便由在下为诸位领路。”

“司空?”龙九夙紫眸中有丝异色,却并没有多说,只道,“雷天逸让你来此相迎?”

“惭愧,家师怎会让我这么个瞎子给大祭司领路?”司空自嘲的笑笑,“想来师弟司野已在谷外恭候多时了。”

言下之意,谷外大路上本有人相迎,并不知道清心寡欲的大祭司竟会假公济私,去祁瑞山庄祭坛祈雨还有心思带着妻儿来此赏花。

“你……看不见?”花云裳问,口齿间苦涩,声音有些喑哑。

这么问实在唐突,可男子笑容依旧,无神的眼微微眯起,弯弯的如月牙般,“嗯,我看不见。”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花云裳又问,语气中含有淡淡的担忧。

男子收敛了笑,眉宇间流出一份眷恋,闭上眼嗅着冰莲圣洁的清香,道:“在下来此赏花。”

短短的几个字,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有别于淡雅的温柔,让男人多了一丝凡世的情愁。

“看不见还来赏花,”龙闯闯不喜欢这个男人,娘亲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他产生很强的危机感,所以他语气不善,“矫情!”

凰婿倒是很喜欢漂亮的司空,可她也不明白,歪着脑袋天真地问:“好看的大叔,你看不到要怎么赏花呢?万一掉进水里怎么办?”

男人并没有因为孩子的童言无忌变了脸色,他依然拄着竹杖站在乱石中,“大叔以往每年都在这里,所以曾经见过莲花,花开的姿态便记在心上,只要闻着味道,便能想象出花的模样。”

“哇,好厉害。”凰婿眨了眨眼,然后学着司空的样子闭上眼睛,使劲的嗅着清香的空气,嘟着嘴不高兴地说:“为什么婿宝宝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呢?”

“呵呵。”司空爽朗地笑出声来,却没有回答她天真可爱的问题。

龙闯闯冷哼一声,拍了下小妹的脑袋,闷闷地说:“愚蠢,那人骗你呢,真要是心里记着花的样子,根本不需要跑到山谷里来,到处都可以赏花了。”

闻言,司空空洞的眼向他看过来,清雅的容颜划过浅浅的忧伤,随即便又笑了,“是啊,随处都是花,可若然不磕磕绊绊的走过这些山石,如何骗得了自己的心见了这山谷的花?”

龙闯闯皱了皱鼻子,仰着头再不理他,似乎是骄傲的,可事实上小家伙只是没听懂,所以不知如何应对。

这里的花,与别处不同?

司空的话,花云裳也没懂,不过她却听出了他的忧伤,或许这个纤尘不染的男子,亦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让她心慌的是,她总也有种感觉,他的故事,与她有关。

不,是与香消玉殒的花云裳有关。

几人同行,很快便遇到了司空所说的师弟。

如果说司空如同温和的风,那么他的师弟司野,便是热情的火。

在夜国,还遵循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不论男女都留着长发,所以短发的司野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叛逆。

这个周身散发着野性的小男人不过二十出头,满头凌乱的短发别具一格,脑后却蓄着一小撮很长的发,编成辫子用红绳扎着,在脖子上松松的绕了一圈,再斜斜的搭在胸前,剩下一小截微黄的发梢。

与其短发辫子一样让人过目不忘的,大约是他那张小巧的脸蛋了。

花云裳很少看到那么细致的脸,虽然及不上龙九夙的绝色夜煜的俊美,司野的美没有男子的刚毅轮廓,尽管将自己打扮得野性不羁,却难掩他秀美的容颜。

初见时司野穿着一身江湖气息很浓的短衫长裤,身后帅气的粗麻披风随意地别在左侧腰间,脚上的短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灰扑扑的满是沧桑,背着一对凶悍的长刀,十足的江湖侠盗应有的霸道。

可就是这样的装扮,凰婿一见到,就口无遮拦的说:“这个雌性好奇怪,她怎么穿着雄性的衣服呢?”

她其实是在问龙闯闯,因为刚刚在冰莲池任性,惹得哥哥不高兴了,所以小家伙一直都是顺着他的意思在讨好着他,尽量让自己和他站在一个立场,连称呼也改成了龙闯闯的风格。

“笨蛋,那叫女扮男装。”龙闯闯少年老成,好似自己真比小妹多些阅历见识。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耳力自然非寻常人可比,是以凰婿和龙闯闯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进了司野的耳朵。

“嘿,这小娃娃说话好生无礼,什么雌性雄性,小爷行走江湖多年,还头一次被人说成畜生,气煞我也。”司野双手扶腰,粗着嗓子大大咧咧的吼道,言语间却并非真正介意被混淆了性别。

花云裳有些不好意思,“孝子说话不懂规矩,还请这位……大侠海涵。”

“神妃娘娘客气了,我们这些个粗人怎么会跟孝子计较,”司野拍拍胸口大笑几声,对凰婿说:“小姑娘,你记住喽,小爷是雄性。”

花云裳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婿,快跟大哥哥说你记住了。”

天晓得,这个周身男子气概的司野,根本就是个女子,虽然言谈举止像个男人,但那光洁如玉曲线修长的脖子上根本没有喉结,这男扮女装的把戏,也就骗骗这帮子没有常识的古人,连她家孝子都骗不到。

凰婿不情不愿的答应,低下头又碎碎念道:“明明就是个大姐姐,想骗婿宝宝,可没那么容易。”

“嘿,这小娃娃还倔得很,你看小爷这模样,再看看你……”司野指着花云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她只知道随行的女人是大祭司选定的准神妃,可这两个娃娃,莫非是大祭司的娃娃?

“娘亲!这是我娘亲!”凰婿拽着花云裳的手,得意的嚷道。

司野微愣,摸摸鼻子尴尬的笑道:“神妃娘娘看着可不像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

龙九夙阴鸷的目光一扫,她更加不自在了,当时祭司大人已经戴上了斗篷,在阳光底下也像是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冰块。

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失言,她又接着刚刚的话继续道:“小姑娘,你娘亲这样的美人儿才是雌……女人,我这样儿的,哪能是女的,你说是不?”

说完还摸摸下巴豪爽的大笑,接着又接到龙九夙不悦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被口水呛左的剧烈咳嗽。

“阿野,切莫多言,耽搁了大祭司行程。”司空靠着青绿色的竹杖,不是斥责,却有丝无可奈何,想来这个小师弟没少让他操心。

这么想的时候,花云裳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失落,手也在同时被握紧,她一惊,撞入龙九夙迷人紫眸的人影是那么慌张,好似做了亏心事被丈夫捉住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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