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家宴
长宁合衣躺在榻间，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处，不消片刻呼吸便渐渐均匀起来。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夏日的夜来的晚，已快到戌时了。
谢七蹑手蹑脚的将房门打开成一条缝隙，侧着身子从缝隙中进来。
“小姐，您醒了？”谢七一转头便见到了已经坐起来了的长宁。
她本还想着或许小姐还睡着呢，这才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响动，这会见到长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忍不住挠了挠头。
“刚醒。”
“小姐，荣青堂那边来人催了。”
家宴是戌时开始，许是谢七跟长宁久了现在竟也不着急了。若是搁在从前，只怕一个时辰前谢七便会来叫自己了。
不过半刻长宁便妆容妥帖。
“走吧。”
因是还在国丧期，虽是家宴，但宴席上并没有荤菜，清一色的全素宴。
长宁坐在秦氏与刘氏中间，瑾哥儿因为年纪太小只得由乳母抱着，再加上小家伙刚得了衅正爱不释手呢，因此便留在了芳兰苑。
秦氏这还是生产以后第一次出院子，因着长宁便体贴的吩咐下人回去拿了一件外裳披在母亲身上。
“宁姐儿，这些日子可是瘦了许多了。”刘氏一手扶着肚子，一边朝长宁笑道。
“三婶，只要几天就能养回来的，没事。”长宁眯着眼，看了一眼刘氏的肚子。
刘氏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预产期便在七月。
长宁想了想还是开口问起了乳母、接生婆备好了吗。
刘氏虽然心中感念，但见长宁一本正经的嘱咐她还是忍不住笑道：“都备好了，多谢你宁儿。”
早先长宁就诊出了刘氏这一胎是双生子，是以刘氏的肚子比寻常妇人看上去要大了许多。刘氏本身出身江南，江南的女子多是纤细婀娜，刘氏自然也是如此。
只不过因着肚子太大，反倒显得刘氏越发消瘦了。
但长宁看见三婶眉梢眼角的柔情，心中也放心下来。
她原本还担心三婶的身子，毕竟是第一胎，难免会吃些苦。
“老夫人到——”花厅外有人唱道。
长宁微微愣神，视线朝门边靠了过去。
裴老夫人已经有将近小半年的时间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过面了，就连长宁好几次去请安也被请了回去一样。
五石散的事情以后，裴老妇人的身子便一直时好时坏，于是她索性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
日日诵经念佛，心中倒也安稳。
半年不见，裴老妇人今日一身极为素净的碧色袍子，虽是快七月的天气，老夫人额间仍是配着同色抹额。比起半年前，长宁险些没有将老夫人认出来。
长宁随众人起身朝老夫人行礼。
裴老夫人的视线朝长宁这边看过来，又落在了刘氏的肚子上，淡淡笑道：“起来吧，世子还在这里呢，讲什么虚礼。”
老夫人许久不曾出过院子，自然不知道傅殊现在已是当朝摄政王，依旧叫着他世子。
裴子业想说什么，但却被傅殊以眼神制止住了。
“许久不曾见到老夫人了，不知老夫人身子可好？”傅殊眉目如画，虽是问着老夫人，但视线却是并没有直视夫人，端的是一派君子之风。
裴正清眯了眯眼，捻着胡子在心中点了点头。
“劳世子记挂，老身身子一切都好。”这是家宴，傅殊能出现在这里除了因为与宁姐儿的婚事，大约还是裴家对他的认可，想到这里老夫人笑得越发温和。
“母亲，请上座。”
裴子文上前扶过裴老夫人。
“都坐下吧，今日本就是家宴，凭的那么多虚礼。”裴正清坐在上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坐下。
长宁这个位置正好对着傅殊，一坐下便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灼热视线，一时之间又想起了今日自己几乎对着傅殊当众示爱了一番，不由不自在的别开的视线。
秦氏看了一眼傅殊，又看了一眼宁姐儿不由掩嘴轻笑。
老夫人落了座，目光便朝秦氏这边看了过来：“今日瑾哥儿没来吗？”
“回母亲话，晚间风大，儿媳便没让瑾哥儿跟过来。”顿了顿，秦氏还是忍不住笑道：“且，瑾哥儿新得了一只狗儿，眼下正离不开呢。”
“汪！”——裴家男人连同傅殊脑中不约而同响起一声。
就连长宁也忍不住低声轻笑。
裴老夫人疑惑的看了一圈：“这是怎么了？”
见老夫人开口，裴正清干咳一声略微凑近了一些，低声将今日瑾哥儿第一次开口的事情说了出来。
裴老夫人一张清白交错，十分有趣，似是她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末了才无奈的笑道：“真是个有趣的。”
“快些坐下吧。”老夫人见秦氏还站着，便开口道。
她知道秦氏还没满月，今日也是因为宁儿与老三回来一同要办个家宴才出来的，因此自然是不愿秦氏累着。
老夫人虽然一直在佛堂里，但府里的事还是清楚的。因此当初长宁替刘氏把脉后说的双生子的事她也知道，这些时日也时不时差人送些补品入枫秋苑。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她虽因老二一家的事伤透了心，但好歹现在有了瑾哥儿，再过几日还会有裴家的血脉降生，是以便一日日走了出来。
裴正清看了傅殊一眼，傅殊坐在老大身边，面如冠玉，黑瞳中流动着温柔之意，正含笑看向对面。
循着傅殊的目光看过去，裴正清这才忍不住打趣道：“傅家小子，今日可好好用膳才是。”
长宁一直能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看她。现在又听祖父意有所指，不由抬起头羞恼的瞠了傅殊一眼。
刚喝了一些清凉的果酒，傅殊的视线落在长宁被酒水润泽的朱唇之上，喉间一阵口干舌燥。
隔着席面他仿佛都闻到了那片红唇之上的果香。
轻咳一声，傅殊端起手边的白玉酒盏站起身，长身玉立：“今日冒昧，殊便借花献福敬裴老大人一杯。”
裴正清眯了眯眼，笑道：“你这小子，惯会讨巧。”
说罢便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