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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与天斗(下)

“我是殊消阁的水三。”字正腔圆。

“……哦。”平平口吻。

水三回过身,从袖中掏出了白色瓷瓶,低声告诉她:“这药能让你断了呼吸,三日如死人,只是,是药三分毒……”

话才至此,就被她紧声打断:“三天足够了,下葬后他们走了,你们帮我出来便是尽了责,其余,你们无需操心。”

顾落却伸手就拿药,水三蹙了眉,突然盯着她说了一句:“一个女子,还想翻天不成?!”

“翻天,可怕么?”顾落却动作一顿,跟他那双深沉的双眸对视片刻,别过了脸,“比一个人甘愿一直被动,看着自己的世界被天翻地覆,还可怕么。”

水三:“可在大庆皇城,不甘认命的人,你从来不是第一个。”

“我倒觉得,现在,不是你行动的最好时机。抽身而退,或以静制动,哪一个都能让在窥视你的人,卸下防备。等到他们完全遗忘了你,才是你作为的最好时机。”

“可你现在就急不可待,你就不怕最后被跟你一样不肯认命,却比你有本领的人利用了去么?!”

他突然凑近了她,声线低沉磁性,缓缓从唇中轻响:“你就不怕,你赌输了么?!!”

顾落却握紧手中瓷瓶,凝目不怯地对视于他。

“你都知道些什么?”

闻言,水三侧眸,莞尔:“不巧,我什么都知道。”

“……”顾落却看着他,忽然说:“谢谢你。”

水三微微眯眸:“姑娘谢我什么?”

“我谢谢你,今日跟我说了那么多。”

她微微一笑,笑中带着她曾经的温柔跟包容。

“能因为我而在意我做什么的人,已经不多了。”

面具后,水三面无表情地否认:“我只是不喜欢蠢人,你以为你险中求胜,我觉得愚昧无知。”

可顾落却不曾动气,她说话还是温温和和的:“你知道吗,怕这个字,是受人惦念者才拥有的。”

否则,怕与不怕,就失去了意义。

她无所畏惧,孤注一掷,不就是因为孑然一身,失败了无非是去陪父亲。

没有人,会担心她的生死她的安危了,自从决定复仇,她早断了那条名叫柔弱的后路,失去了那两个人,也一并失去了柔弱的资格。

所以早就没什么怕与不怕,以纤细五指,翻手为云,以柔弱之躯,覆手为雨,一举成功,还能为父亲,做一点事。

“等,你以为就不是在冒险?!等,一味把结果交给别人,等别人如何如何,自己再怎样怎样,而动,是我把持全局,至少我曾占据主动,而非一直被动。”

“既然怎样生存都不易,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选择要怎样活。”

怎样生存都不易,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让自己舒心点的活法儿?!

水三看向顾落却,眸中神色,愈发深沉难辨。

气氛,一下变得诡异。

顾落却紧紧皱着秀眉,为这份不明所以的古怪,她毕竟是一个女子,遭一个男子这样看……

“你可以出去了。”

水三像没听见,还是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顾落却一怒:“你再敢这样看下去,我就不付后面的银子了!”

这句话,终逗笑了水三。

挑着眉头,幽幽说:“怎么,看一眼姑娘,都可当银子抵了?!”

把顾落却一噎。

水三觑见她通红的耳后根,瞪圆的眼球,勾唇一笑,到底是一个女子,羞恼是天性。

不过,还算看着有点可爱。

“走了。”

他要来,她无法阻挡,他要走,亦无需她赶,无论这其中有无正事。

这个道理,她得懂。

望着打开门就地一点飞走的男子,顾落却忍不住不服地嘟囔了一声:“有武功了不起啊!”

……

弋静深去了宫里一趟,跟他的父皇,聊完政务,经过御花园,听到了一道清灵笑声。

他微微抬头望去,眉目不禁柔和。

不远处,一身蓝色宫裙,那女子,正在转圈学舞,神色疲惫,嘴角却是咧开的,含着无忧的笑容。

“嬷嬷,这样跳对么?”

“对,对。”

越昭颜得到了肯定,全不掩开心,将笑声放出。

“公主,小声点笑,女孩子要端庄……”

越昭颜索性捂住了耳朵,继续转圈圈,像一只我行我素的兔子。

弋静深不由得低笑,渐渐地,却突然淡了神色。

这才是少女的模样。

而他王府里,那个失去了笑容,步步警惕,孤军奋战的女子,为何在此时让他想起。

胸口处,竟然隐隐的不舒服。

翻天,可怕么?

可怕的是,人甘愿被动,任由本该是自己的世界,被天翻地覆。

他回头,朝宫外走去,无法阻挡头脑回想她说的那些话。

“能因为我而在意我做什么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知道吗,怕这个字,是受人惦念者才拥有的。”

“既然怎样生存都不易,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选择要怎样活。”

一路上,无数宫人跟他行礼,在他想起那一句“你再敢这样看下去,我就不付后面的银子了”时,眼前突然一恍,面前跪下了一人。

“王爷,王府传来消息……王妃,薨了!”

弋静深身心一震。

他淡淡望去,今日才发觉,这条宫道,原来如此长。

………

从宫里回到王府的人,很多。

皇帝,一旁伺候的宫人,太监。

弋静深走进顾落却的屋子,便望见了床榻上的女子,她静静地阖目而躺,触碰她,一手的凉。

这世间是一场大戏,每个人都在演一出属于自己的戏,这其中,冷暖自知,悲喜自尝。

她如真死人般,弋静深慢慢地将她的手,放进了被褥中。

望见弋静深面无神色,老皇帝嘴角有些发抖,龙颜大怒:“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敢在朕的地盘上如此胡作非为,朕一定要找到他,将他凌迟处死!!!!”

“儿臣……”弋静深朝皇帝跪下,薄唇轻启:“有罪。”

皇帝一怔。

弋静深淡淡睨着地面:“儿臣枉为七尺男儿,竟然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保护好,请父皇降罪!”

“这……”皇帝,哀怒之情显然,开口却是先让他起来。

弋静深起身,回头看着顾落却,低低言:“顾相爷为我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信任我,到头来,我却辜负了他。儿臣这一负,就负了父皇跟相爷,还有落却三个人……这一寒,就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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