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送礼
温青梧朝着窗边走了两步,目光穿过还敞开的窗户,落在大福宫门口。
天儿虽有些暗,却还能视物。春末夏初,晴朗日子的傍晚总是晚霞遍布,天儿像是打翻了颜料的大画布。傍晚的余晖里,门口外的石像下的花圃里蹲着一个人影。
温青梧走近窗户,看着那人影。人影低着身子,手里拿着铲子。似乎在铲土。
柳叶往旁边让了让,疑惑的瞧了瞧温青梧又瞧了瞧窗外:“那奴婢去准备里衣了。”
柳叶将转身走出窗户的可视范围,那人影便站起了身子,直直地看向温青梧。
温青梧心中再次蔓延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依旧是那个小太监,依旧是那双平静的眼眸。依旧是连礼都没有行便转身拿着铲子离去。
“才人,该沐浴了。”柳叶在旁边唤道。
温青梧关上窗,走进屋内。
如今的月份玫瑰花已经快过了花期,一朵朵开得过繁,饱满的花瓣纷纷飘落。柳叶便去拾了许多。给温青梧洗澡用。
身子沉在浴桶里,她舀起来浇着皓白的脖颈。殷红的花瓣沾在她的锁骨上,愈发显得肌肤莹白如雪。
“柳叶,咱们一点儿珍贵的物什都没了么?”屏风里头传来温青梧的话。
柳叶立在屏风外,听着温青梧的声音皱起了秀眉:“才人要作何?”她已经习惯了不服侍才人沐浴,而是站在屏风外头候命。
“明儿我想去拜见一下淑妃娘娘。”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潺潺的水声响起。
柳叶眼珠子一亮:“去拜见淑妃娘娘?!”
“才人等等!”柳叶话音落下,便跑到梳妆台下的柜子旁跪着,一层层打开抽屉翻了又翻。
“还有一对镶红宝石的兔金簪,一支鎏金贴翠华胜,还有…还有……”柳叶细细地翻起来,翻了半天,转头对着屏风大声道:“没了才人!就这两个珍贵些。”
“如果不算压箱底的这个琉璃瓶的话。”柳叶又补充道。
“丝帛绸缎那些呢,还有没?”温青梧又问。
宫妃入宫前是不能带外头的东西的。连多余的一身衣服都不许有。只有入宫后,若是家人轸念,或能从宫外补贴一些什么。补贴的这些东西,都要一层层筛检,像她们这些品阶的宫妃,若是家族没势,十有八九得打回去。
温青梧不知道这原身跟家人处得如何,反正她在自己屋里是没见过宫外的物什。
她跟所有家世普通的宫妃一样,手中能握着的珍宝,一是日常定制。由尚服局尚工局二处统一分发。肯定是好不了哪里去的。二是各等级嫔妃各节日或者串户时所赠送。原身那么人神共愤,肯定也没有谁会送给她好东西。
有也是一支要命的人参。
第三个来源,便是皇上的赏赐。一个宫妃能得到的最珍贵宝贝大概都来源于此了。甚至是炫耀的资本。
不过这个么,温青梧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贞德帝看她的眼神都嫉妒不耐烦和厌恶,又怎会赏赐她东西。
“才人,还有一匹水红如意纹云纱!”柳叶忽而开心地高声道。
温青梧没应声。
没听到动静,柳叶抱着那匹云纱向着屏风而去。
“才人,送这云纱如何?”柳叶将走近屏风,就看到满头水雾的温青梧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
温青梧系着里衣的衣带,道:“梅淑妃总不会差一匹云纱。”
柳叶神色黯淡下来,看着手里抱着的云纱:“那咱们要送什么?”
“那就不送珠宝丝帛。”温青梧系好衣带,推开门,看了眼已经散去霞光的傍晚。点灯的宫人提着灯笼和着火棍,在外头的八角宫灯下垫着脚一盏盏点着。
见温青梧要出去,柳叶跑着拿来一件外衫递给她。
温青梧接过披上:“柳叶,去拿一把剪子。提着灯笼。”
“是。”
这会儿大福宫的才人们要么是在屋中点灯看书,要么就是在廊下看着庭院里花草,总之这个点儿,大福宫还是热闹的。
看到温青梧走出屋门,大福宫或站或坐,或谈或走的才人们,皆是不约而同又若有若无地瞧了过来。
这个瘟神,又要去哪里?
“是养好了病,又有力气作死了罢。”郭茵茵倚靠着屋门口,手执着团扇轻轻椅,看着走出大福宫门的温青梧。
“她现在哪儿有资本去作死,只有被人给作死的。”旁边的少女接话道。
“都不用我教训她了,谁让她当初惹了那么多嫉恨。”郭茵茵转过身,摇着团扇走进了屋子:“贱人一个。”
温青梧走出了大福宫,忽而响起什么,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宫外的花圃。
玫瑰的花期快过了,花圃里铺满了一层红色的花瓣。夜色有些晚,看不清。但趁着八角灯的光,一眼扫过去,还是能看到花圃里的土壤平整,连花瓣都铺的那么自然。
温青梧皱了皱眉。
“怎么了才人?”柳叶提着灯笼,看着自家才人。
才人不似别人口中那样凶煞,却总是有她看不懂的奇怪。
温青梧没说话,提着外衫穿过花圃向着外走去。
大福殿靠着宫廷的九仙门。九仙门外是把守宫廷的右羽林军,再外些,便是巡逻的右龙武军和驻岗的右神策军。
而九仙门里,最近的一处便是大福宫。大福宫外直走,是一条西河。过了桥便是郑昭容和杨昭仪住的拾翠殿。
拾翠殿外有一片菡萏塘。
柳叶提着灯笼拿着剪刀跟着温青梧站在这片菡萏塘边。
……
……
是夜,皇宫外,朱雀街旁永宁坊内。
灯火摇曳。男子身着临窗而站,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吞没长安城。夜空繁星点点。
良久,屋门被退开,身后响起脚步声。
男子没有回头,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
“大人,那边没有动静。”来人冲着男子的背影说道。
男子锁眉,转头看向来人:“已经过了快十日,如何还没有回应?”
来人跟着锁眉,摇了摇头:“不仅没有回应,她连消息都没有接。”
男子看着来人,眉头锁得更紧了:“没接消息?”
“是啊。”来人道:“宫里递消息的人说,搁在那儿的消息,她根本没动。更不消说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