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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人心种种

裴书君的这句话,终于让穆霈云缓缓转过头来。

“表兄,”穆霈云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神色意味不明,道:“若是我真的答应了陛下什么,说出去可就是灭门的大罪,表兄难道愿意看见穆家如此,或是让裴家一同卷进来?”他淡淡道:“如若根本没有你所提及的事情,那我要怎么回答你这个根本无法解答的问题?”

裴书君静静打量着穆霈云,片刻之后,眸光一敛。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心中已然有数,“你这是走的一步险棋……”他摇头叹道:“太险了,这一步棋,你不仅把自己推到最危险的境地去,一个不小心,还要灵芷那丫头陪你把命搭进去。”

“顾灵芷被关押起来,只是陛下想拿她当个鱼饵,看一看、探一探背后那些人的动静。”“先帝遗诏一事本来不过是传言,陛下从来未曾出面肯定过这件事,可巧的是,陛下忽然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以盗取先帝遗诏的罪名将顾灵芷抓走并派人严加看守。”

裴书君负手身后,冷然垂眸道:“陛下这是要做给所有人看,给那些明着暗着打先帝遗诏主意的人一个方向。”他神色愈发凝重,缓声道:“若是顾灵芷真的与人勾结,又的确掌握着先帝遗诏的下落,那背后的人定然会想方设法去救顾灵芷出来。反之,如果顾灵芷并没有与任何人勾结,想打先帝遗诏主意的人,自然也会从她或者顾家的人身上想办法。”

“这么说来,”穆霈云偏头看了裴书君一眼,“表兄今夜带顾嘉乔来这里寻我,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他淡淡道:“你会把整个裴家搭进去。”

“我们来的时候都留意过,没有人跟着。再说了,你不住在穆家,跑到这里来,不也是为了不让穆家卷得更深入吗?”裴书君斜眼睨着他,脸上神色虽然还透着方才的凝重,语气却是轻松的。

处在京城郊外的这一处兰苑,是穆霈云小姨裴善姝从前居住的地方。裴善姝去世后,这里交由穆霈云打理。穆霈云虽然不常来,但这里时常有婢子打扫,屋外兰草有园丁定时来照看。裴善姝虽然也是裴书君的姑姑,但她去世后,这是裴书君第一次来这里。

园中芳草依依,恍似旧日,可旧人早已不在。物是人非,给这苍凉的雨夜又添上几分悲戚。夜风吹得雨丝轻摇,屋外兰草清幽的香气,随着湿润的水汽漫进来。

“雨又大了呢。”裴书君走到门边,抬头看屋檐上垂落的雨滴连绵成线,他轻声道:“看来我今夜是走不了了。”他转身折返回屋内,随意散漫地往榻上一躺,道:“不走了,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下了。”

“随表兄喜欢。”穆霈云淡淡道:“隔壁屋子还有好几个婢子,表兄可要叫她们过来伺候……”

“啪——”

穆霈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书君扔过来的一个枕头打断。他一抬手,稳稳接住裴书君扔过来的枕头。他脸上轻松的神情,在转向屋外,投向那密密的雨帘时,忽而变得沉重。

今夜雨势这样大,凄风冷雨的,洗去了夏日的暑热。可天牢潮湿阴冷,她身上旧伤未愈,此刻想必是一番煎熬。想到这,藏在衣袖下的拳头不由轻轻握紧。冰冷的雨丝,映出他比雨色更冷沉的目光。

而他背后,有一道更为深沉的目光,静静投射在他背影上。

源源不绝的雨水,将兰苑的花草浇灌得茂盛葱郁,绵绵不绝的雨丝,敲打在朱家的屋顶的瓦片上,又顺着屋檐的瓦当划过,一点点汇聚成硕大的雨滴,一颗一颗砸落在屋檐下。朱侯爷半夜起来解手,折返回来时,瞧见他二儿子朱怀君正一个人在回廊下看雨。

“大半夜不睡的,”朱侯爷瞅了一眼穿着一身白衣的自家儿子,道:“在这装鬼吓人呢?”

朱怀君远远见父亲走来,先客客气气行了个礼,才道:“一时睡不着,就起来看看雨。”

“你倒是有兴致。”朱侯爷瞥了朱怀君一眼,“你明日不是要赶回扬州去吗?还不趁晚上好好歇息。”

朱怀君本是外放在扬州的官员,先前回过京城一趟,这次回来是因为接到齐王的书信,所以偷偷回到盛京。前日去过齐王府后,按说今日便该回扬州去了,只是被这一场从傍晚时期便下起来的大雨耽搁了行程,便打算再住一夜,明日再启程回去扬州。

“不妨事。”朱怀君道:“儿子待会便歇息去。”

“嗯。”朱侯爷应了一声,正要走,忽然听得朱怀君问道:“父亲可知那位顾姑娘被关到天牢一事?”

朱侯爷眉头微挑。这件事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他能够不知道吗?可朱怀君此时提起来……

他细想了想,抬起一边眼皮,斜斜地瞅着儿子,道:“你何时对那姑娘这么上心的?”朱侯爷心中纳闷,“那日我和你提起此事的时候,你一句都没多问,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朱怀君不隐瞒,直接道:“那日我受父亲之托到北渊宗去接回三妹妹,路上正巧碰上了顾姑娘。”

“看对眼了?”朱侯爷一听这里头有故事,立马清醒了大半,人也不困了,登时来了好奇心,道:“喜欢上了?”

朱怀君轻摇头,道:“父亲想多了,只是我看三妹妹与顾姑娘感情不错,她知道顾姑娘出了事,这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

朱侯爷轻轻“哦”了一声,又听得朱怀君问道:“父亲可有什么门路能够探得顾姑娘的消息?或者二叔那边……”

“我这个侯爷顶的是祖上传下来的头衔,对朝廷的事情,我一不涉足,二不了解,”朱侯爷道:“至于你二叔那边嘛,他不过是个工部侍郎而已,顾家丫头这回犯的可是大事,他哪里能帮得上什么忙?”

朱怀君听了,淡淡点头,不再问什么,朱侯爷便也揉着腰,一路回房间去了。朱怀君目送父亲走远,微侧身,对着身后道:“出来吧。”

半人多高的树丛背后,蹿出来一个人影。朱璎抬头瞅了一眼渐渐走远的朱侯爷,缓缓垂下眼眸来,低头看着地面。

“你方才都听见了。”朱怀君道:“父亲也没法子。”

“我知道。”朱璎低头道。她自从得知顾灵芷因为盗取先帝遗诏被关押在天牢后,就十分担心,可家里在朝廷没有什么人,帮不上什么忙,连打听个消息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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