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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醍醐灌顶

陈仲文的脸色有些难看。

咱好歹是个皇子,你老兄也给些面子好不,能不能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放低了身段、小心翼翼地道:“萧兄,此事确是凌某鲁莽了,不仅让你好一番舟车劳顿,还要以身犯险……请受我一礼。”

说着,陈仲文真的对着萧靖一揖到地,态度极是恭谨。

萧靖却将身子闪到了一旁,不肯受他的礼。

待陈仲文直起身,刚刚还有些欲言又止的萧靖叹气道:“凌兄,在你眼里萧某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陈仲文心中的一个字险些冲口而出,但对上萧靖深邃的目光后,他又觉得对方似是有些深意。

想了又想他都不得要领,只好拱手道:“还请萧兄多多指教。”

萧靖也不急着开口,而是亲自给陈仲文斟了一杯茶,而后才悠悠地道:“大多数情况下,人都不喜欢被别人利用。此乃人之常情,我相信凌兄也是如此。”

陈仲文点头,在他看来萧靖气恼的也正是这一点。

萧靖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肯定让人不舒服,但对我来说最多也就是不爽而已。自打报社成名起,满是心机来利用镜报的人难道还少了?除了少数心怀不轨的人,萧某可是来者不拒的。为什么?”

他仰头舒了口气,轻笑道:“因为萧某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需要帮助!我不管送信的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只要他说的事情确凿,只要这事不违背天下大义,只要我的作为对许多遭受苦难的人有利……那么萧某就会义无反顾,其余的都是小道罢了!”

在公义面前,个人的情绪和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我跑去河东不是为了给你面子抑或是被你激将,而是为了那千千万万的河东百姓!

与此相比,你那点小小的心机……老子都懒得理你!

话音在此稍微顿了顿,萧靖的脸上现出了怒容。

“刚听到你来拜访的时候我挺高兴的,心说这家伙果然是我们报社出来的,还知道些道理……虽然动作真的慢了点。可是,没想到你压根就没搞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居然还以为萧某在记仇,说什么‘不要计较往日之事’……我真是失望透顶。

整件事中,你知道萧某最气不过的是什么吗?是你把事情挑出来,然后就躲到一边看热闹去了!

如果你只是个线人,那么我非但不会怪你,还要为此感激你。

可是,你是什么人?你是我们报社的人!把问题整个丢给我,你就事不关己了?

事情是你的人发现的,我原以为到了河东会有人来配合,可是没有!我原以为回了京城会听到你为流民做了什么的消息,可是也没有!

更有甚者,前两天还有个别报纸和镜报唱反调,想借此把水搅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家报纸就是你的!你早就看出了我的目的,所以宁肯做些可能会帮助罪魁祸首的事也要把自己给摘出来,对不对?

好一个陈仲文啊,居然如此冷血又善于谋身,真不愧是皇家的子弟……好,很好,好极了!

在报社的时候,我天天都说凡事要身体力行,做事要富于同理心。我看到的‘凌公子’,也是个急公好义、会沉下心去体会他人的疾苦,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潸然泪下的人。可是如今呢?

所谓天家无情,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如此作为而不受诟病,那就是陛下!怎么,你陈仲文还没上位呢,这就开始进入角色了?

需不需要萧某提前为您贺喜?

别的也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把消息告诉我,此举到底是出于同理心,还是权欲心?”

陈仲文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开启喷人模式的萧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有人目睹了这个场景,那么他一定会把连头都不敢抬的陈仲文当成夏府的下人。

他并非不想辩驳,但他实在无话可说。

是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萧靖的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他刚刚才说过自己不在意提供线索的人是出于何种心思,那么他这个问法就只剩下一个意思了。

如果回答是同理心,那你还是自己人;如果是名利心,那么自今日起你我不过是曾经相识的路人而已!

陈仲文沉默了。

预料之中的回答并没有很快到来,他闭着双眼思索了近一顿饭的时间。

终于,他开口了。

“萧兄……凌某思虑良久,只记得当日的念头十分庞杂。说起来,刚得知消息时在下是想救百姓于水火、为他们伸张正义的,可知道了一些内情后,心里总有些别的念头涌出来,于是原先的心思就慢慢淡了。

凌某的心中十分苦恼,渐渐就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到了后来,凌某还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得失,却忘了二话不说就赶去河东的你,还有在报社时那个热血激扬的我……

此事是凌某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萧兄一番话如当头棒喝,凌某顿生醍醐灌顶之感……这次,请务必受在下一礼。”

说罢,陈仲文又一次一揖到地。如果说先前那次是恭谨,那么这次就多了些肃然。

萧靖的脸上又一次现出了笑意。

有了潘飞宇的前车之鉴,他更加重视人的品行了。作为一个养尊处优又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皇子,陈仲文有这样的品质已经极为不易,而他在犯了错后还知道独自苦恼,说明这人起码还能抢救一下。

只要陈仲文愿意反思,萧靖也没打算过多苛责什么:面对那样巨大的诱惑,把别人换到他的立场上就一定能做得更好么?

萧靖还在唏嘘着,陈仲文忽然抬起头道:“萧兄,凌某已经打定主意了。回去后在下便捐五万两银子,既是为河东的流民出一份力,也是稍稍补偿在下的过错,否则凌某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萧靖点了点头。

知道你穷,五万两确实很有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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