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长在长安
林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皇位，但并未着急着手登基事宜，他要先准备成亲之事，等李好音回来时给她一个惊喜。
半个月前就收到了从芒木城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告知李好音已经安然无恙抵达，事情进行的一切顺利，预计六月之前就能返回长安。
时值五月，侯府里的榴花开得灼烁，衬极了眼下的喜色。
时间紧迫，由重新回到府里的老夫人坐镇，大家每天都忙到夜里。
侯府各处檐下都挂上了双喜字的大红宫灯，洞房就设在林靖的卧房，门上也贴着粘金沥粉的双喜字，房里换了一架龙凤喜床，外面挂着大红龙凤双喜的床幔，床上也堆着大红锦缎的龙凤双喜被褥。
已经入夜了，阖府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红彤彤的，一片喜气洋洋。
林靖与李从安在厅里跟新入府的管家交待迎亲之事，长安城西的郡夫人正好也姓李，老夫人已同人说好，届时让李好音提前几天住进去，成亲当日从那边府里出嫁。
满月也忙着确认宾客的名单里还有没有缺漏之人。
这时，央央连跑带跳，捧着刚从绣坊送回来的大红喜服进来，脸上掩不住兴奋之色，“阿弥陀佛，总算赶出来了。你们瞧瞧这绣工，真不知道阿音穿起来有多好看。”
冬青成亲的时候，李好音就向往过，她自己成亲那天，穿着大红嫁衣和林靖并排站在一起。
林靖轻抚喜服上金线刺绣的龙凤百子图案，仿佛看到挑起李好音头上的大红盖巾后，头饰珠串摇曳下的粉脸，他的阿音一直都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这时，一个小厮莽莽撞撞地跑进来，对着满月耳语了几句，满月大惊失色，连忙跟着他出去。
林靖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倒是李从安发觉了异样，也跟了出来。
李好音被路人送了回来，放在前庭的一条春凳上。
“这是怎么回事？”李从安胸口汹涌起巨大的酸楚与悲痛，“不是叫了那么多人去保护她吗，才回信来说一切顺利的。”
怎么走之前还好好的，一点预警都没有，人就这样没了。
满月看到春凳上无声无息的李好音，也觉得通体冰凉。
怎么办，阖府人都满心期待地准备着她和林靖的婚事，可新娘子没了，这让人怎么接受得了，若让林靖知道，他怎么接受得了。
他两眼放空，茫然地走回厅里。
“大人……阿音回来了……”满月一开口，声音都变了，他没法直接告诉林靖说李好音已经死了，只能垂下头道，“在前庭，你去看看吧。”
“怎么回来这么快，我去看看。”林靖一脸喜色，大步往前庭走去。
前庭的龙凤灯笼光芒蓬勃灿烂，染了一地的红。
原来那个活蹦乱跳充满灵气的小姑娘，再见面时，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靖摇了摇头，她不该这么回来的，她应该远远就笑着朝他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娇俏地说：“大人，我回来啦！”
阿音回来了，可为什么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呢。他见过无数具尸体，可没有像眼下这么害怕过。
他无法置信，静默着单膝跪下，伸手贴上李好音的颈侧，早没了脉动，连人都凉了。
一朵榴花掉下枝头，落在她的脸旁，她一点也感觉不到。
火红的颜色刺得林靖眼睛发热，他感觉心脏被一只名叫命运的手紧紧地攥住，拧出血来。
三个月前，她还依偎在他怀里，说等她回来就要真的嫁给他了，让他一定要等她回来。
他怎么能想到，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阿音了。
林靖一向克制内敛，不问情事。
小时候，他和周维桢溜出宫去玩，在长春寺外遇见一个算命先生，说他“命犯天煞孤星，刑亲克友，婚姻难就，必将孤独终老”。他一向不信鬼神，也不信命数，可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也不免下意识地使其影响，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后来有了李好音，让他重新体会到人生中有人陪伴的温暖，他把一颗心给了李好音，希望与她一生到老，长在长安。
他拿到了正则宫里的印章线索，没想到命运这样苛责他，还未等他找到那颗起死回生的仙丹，她就把他的心带走了，她自己也走了。
林靖紧紧握住李好音冰凉的手，觉得心里完全空了。
“大人……千万要节哀啊！”满月看着他苍白的脸，既难过又担心。
李好音长得可人，心思活泛，嘴又甜，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但最喜欢她的人一定是林靖，李好音没了，他也一定是最难过的那个人。
前庭沉默了许久，气氛压抑至极。
“阿音回来了，可以成亲了。”林靖说出一句令众人震惊的话，他忽地站起，横抱起李好音往洞房里走。
李从安心里一惊，跟在后头低声说道：“阿靖，醒醒吧，阿音她已经没了……”
他想去拉住林靖，满月心中一动，把他拦住了。
林靖恍若未闻，坚定地继续往前走，央央含泪跑过去，抖开喜服披在李好音身上，就当她是妆成了。
掀开龙凤双喜的床幔，林靖将李好音平放在喜被上，又点燃了桌上的龙凤喜烛，接着，自己也套上了大红喜服，挨着她躺了下来。
影影绰绰的烛光里，李好音面容平静，嘴角还带着微笑，好像只是睡着了，还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阿音，入过洞房便算是嫁给我了，只要这喜烛燃一整晚不灭，咱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你看，我没有骗你，你开不开心？”
“你说过，你最喜欢长安了，若能安定下来，不用再跟着我东奔西走，想一直住在这里，那我们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
明昌十二年六月，隆武皇帝林靖颁即位诏于天下，改国号为黎，改元大武，追封亡妻李氏为贞敏皇后。
大武元年二月，迁都长安，修元陵。
大武十八年五月，隆武皇帝崩，与贞敏皇后合葬于元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