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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奉旨造反

明昌十二年三月初一,正值早朝期间,永宁国上空突然出现天狗食日。一时间朗朗天地昏暗如黑夜一般,太阳只剩下白惨惨的一个圈。

天狗食日乃大不吉之异象,周维桢立即率众臣前往太和殿前设坛祭祀。

这种时候,识时务的大臣自然纷纷请罪,称全因众臣没有能替皇上分忧,非皇上之过。

只有御史大夫沈钰堂,直言皇帝失德,民不聊生,是以上天示警出现日月之灾。

周维桢本就对此不祥之兆大感惊慌,听闻此言,更是气得将龙椅前的鎏金香炉都踢翻了。

司天台趁机鼓噪,称天狗食日是朝中有妖孽欲掩君之光,这话几乎是明指逆众人而行之的沈钰堂就是作乱的妖孽。

周维桢正愁找不到个替罪羊,这下可好,连罪己诏都不用写了,于是当场下旨,命人将沈钰堂拉出午门外杖毙。

自周维桢服食丹药之后,性情更加暴戾,百官为求自保,说话都极尽小心,唯恐触怒圣颜。满朝只有沈钰堂一人还敢犯颜直谏,令众人钦佩。

沈钰堂之死,使得满朝人心动荡,如此以后,不是更让奸佞当道,谁还敢直言劝谏。人们私底下互相担忧着,永宁国怕是要完了。

当夜亥时,集英殿突然走水,连带周围的几个宫殿都烧着了。

初一十五,周维桢本都该去中宫与祝云臻共寝,然而集英殿火势凶猛,太平缸的水都见了底,他只好回正则宫去坐镇。

混乱中,本应待在长安平远侯府的林靖突然出现在皇宫中,率两千精兵将正则宫团团围住。

十二年前,林靖便是这般率领五百死士夜闯正则宫,逼迫先帝周秉元传位于东宫太子周维桢。

没想到,十二年后,同样一幕重演。

正则宫正面十二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全开,檐下的八方宫灯将门前的月台照得亮亮堂堂。

不远处集英殿的大火更亮,火星飞散,还能听见火焰吞噬木材的噼啪声,和众人泼水救火的喧哗声。

林靖一人当先,手负身后,一步步走近。他眉宇间锐气毕现,像极了战场上那个无人敢一撄其锋的大将军,带着气吞山河之势。

周维桢瞬间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怒极反笑,“呵,很好,林靖,你很好。”

月台之上,一字散开的士兵们手上的箭矢森然发亮,毫无畏惧地对准了周维桢,台阶下面,以祝承洲为首,还站着他最熟悉的那几个老臣。

周维桢指着林靖,愤然说道:“林靖,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造反!”

林靖泰然自若,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绣着翔龙瑞鹤的绫锦,提着玉轴抖开。

“臣,林靖,奉旨造反。”

铿锵之声,一字一字敲打在周维桢的耳鼓上。

这是明昌元年的那个冬夜,周维桢酒后在冬暖阁亲笔写下的一道手谕。

“若朕不德,见贤不举,谄谀在侧,大兴干戈,扰劳天下……请羽林军总统领林靖代为监国,家国社稷,悉以付之。”

那时候,他还是少年意气与春争的新帝,还当林靖是可以托付的兄弟。所以,他写下了这道手谕,对林靖说:“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自己最初的志向,请你一定要制止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维桢仰天大笑。

林靖缓步踏进正则宫,不紧不慢地将槅扇门一扇一扇关上,将冷冰冰的杀伐之气暂时关在门外。

没有人拦他,周维桢环顾四周,发现江公公早不知何时带着所有宫人离开了。

他突然觉得心里好生荒凉,原来身边所有人都早已背叛他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心有不轨。朕也没有猜错,老师果然也站在你那边。”

林靖没有否认,为了这一刻,他本就策划了多年。

“我爹出生入死,为永宁国立下汗马功劳,你为什么容不下他。”

“因为你爹他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而不会是朕这个皇帝!”周维桢咆哮道。

庙堂之上本无情义可言,周维桢眼里只有皇位,他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隐患。

除了林靖,因为他不得不依靠林靖为自己巩固这个皇位,他自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却希望别人对他仗义。

周维桢对林靖是矛盾的,他曾是他唯一的朋友,是唯一能与自己交心之人。知道他在战场上失踪之后,甚至开心过那么一瞬。尽管后来知道了他有不臣之心,也没有杀他,就这样看着他成了悬在自己头顶上方的一把剑。

现在这把剑眼就要落下来了。

周维桢转身,背对着林靖走向殿中的髹金雕龙御座坐下,再抬头时,眼里的光彩黯淡下来,好像快化成灰烬了。

“这把椅子可硬得很,你想坐吗?”

“臣不想坐。”林靖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看着全天下最可怜可笑的一个人,“臣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干嘛要做一个孤家寡人。”

这么多年来,他与周维桢私底下都免去了君臣相称,眼下这么说起来,格外刺耳。

“朕也有过真心相待的人,是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背叛了朕!”周维桢最恨亲近之人的背叛,林靖的挑衅听得他胸口剧烈起伏。

“是啊,珍妃对你一片赤诚,可惜还怀着龙子,就被你远远送到赤塔国去了。那天在军帐之外,还是你亲手一箭将她射倒在地,被骑兵的马蹄给踏成了肉酱。锦嫣然,还有祝云岚……你有过真心待你的人,都被你亲手葬送了。”林靖无情地说,誓要将周维桢心上犄角里的最后一块好肉都挖出来戳烂。

周维桢想起那天在战场上恍惚射出的唯一一箭,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来,顿感胸口剧痛,一阵气血翻涌之后,咳出一口血来。

他颤抖的手指着林靖,边咳边喘着气道:“咳咳……你早看到是她了,却没有告诉我……咳咳……”

“儿子……”周维桢捕捉到这一重要字句,话都说得慌乱,“她还怀着龙子……那朕的儿子呢?”

“你知道的,赤塔国人有‘杀首子’的习俗,你的儿子早就被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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