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短暂的对视
可是一个连话还不会说的小娃娃,即便活着也无法提供任何线索。所以村里人还是一致认为是楚永宁一家的鬼魂回来复仇。为此,村里还特意请了道士作法,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了黄纸符。
“看来这个厉鬼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沐煦阳半开玩笑地说道。
沐九思歪着头,思索片刻,道:“我觉得楚永宁的女儿没有死,至少在那件事之后没死。”
“那又怎样,一个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孩子,去哪里找!”段长风妖孽般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之色,要知道他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跑了好几天,他可不想再满大街找人去。
沐九思噗呲一声笑了:“知道你累了,段大公子,歇着去吧。”
段长风眉头蹙得更深了:“歇着?那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
“谁说完了!”沐九思再次为中二少年的智商捉急,“接下来,由张安出面,让刑部和大理寺将当年与楚永宁案有过接触的人近几年的动向都搞清楚,无论死的活的,一律要详细。”
“是,在下这就去办。”张安拱了拱手,出去办事。
段长风依旧不明所以:“死的还查?”
没等沐九思回答,沐煦阳突然欠起身,隔着桌子凑到他的面前,近距离地打量着他。
段长风被他赤果果的目光看得直发毛,往后退了些许,靠在椅背上:“怡……怡郡王,您这么看着我作甚?”
见他一幅良家妇女遇到恶霸的惊恐模样,沐九思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沐煦阳终于坐回到椅子上,摇着头咂舌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常与张安相伴左右,怎么这脑子还是一点儿都不开窍呢?”
“什么……意思?”段长风满脸的疑惑,方才不是在说厉鬼复仇嘛,怎么又扯到他的身上了?
沐九思拍了拍他的肩,说道:“长风,你别听我哥乱说,其实张安也只比你聪明那么一丢丢。”
“哼,不跟你们说了,本公子回去歇着。”段长风将肩上的爪子拍掉,一甩袍袖出了屋子。
沐九思终于忍不住,十分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出声。
……
在等待张安调查的同时,当年的刽子手贺六被人拖拽着带到了刑部衙门。之所以会是这样,只因为他常年酗酒,即便是在上午,头一天喝过酒的他也有些迷迷糊糊的。
在后堂见到他时,沐九思兄妹都不禁皱了皱眉,宿醉的酒味掺杂着酸臭的汗味弥漫在空气当中,隔老远都会让人觉得呼吸不畅。
沐煦阳让人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初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进来,这才将屋里的怪味冲淡了些。
沐九思不想跟这个醉鬼浪费时间,直接问道:“贺六,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楚永宁的鬼魂的?”
贺六本来还带着几分醉意,一听到楚永宁三个字,立即瞪大眼睛,面露惊恐:“都怪我不听师父的话,不然也不会惹上鬼了!”
“你师父说什么了?”沐九思不解地问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他师父的事儿?
贺六椅着脑袋,似乎很是懊恼:“师父说在行刑的时候,不要去看犯人,尤其是不要看他的眼睛,不然很容易被缠上。”
“你看他了?”这个说法还是头一次听说,虽然不知道跟灭门案有没有关系,沐九思还是比较好奇。
“看了。我往刀上喷酒的时候溅到他身上,他扭头瞪我,我没压尊气就骂了他两句。”
没等沐九思继续问,贺六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其实刽子手这个行当讲究挺多的,本来干的就是夺人性命,极损阴德的活儿,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要迷信。他们讲究“杀人九十九,到时要收手”,认为“杀人过百,断子绝孙。”但实际上,只要做过这一行,就算没杀几个人,一样会被人所惧怕。因此没人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们,所以好些刽子手都会收养义子或收徒弟来为他们养老送终。
在行刑的时候,会有人问清犯人的姓名以验明正身,刽子手却不会与犯人有任何的交流,甚至连正眼也不瞧他们,这是怕犯人死后,被他们的鬼魂勾走。行刑前往刀上喷的酒更是有讲究,那不是一般的酒,是专门用来驱鬼,遮挡怨气的酒,里面混合了黑狗血或是公鸡血,这东西能够避免鬼魂缠身,即便是冤死的人,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找刽子手寻仇。
贺六跟着他师父学艺六年,才正式成为一名刽子手。其实杀楚永宁的时候,他做这个行当并不久,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但却是他杀的最后一个。只因当时他含了一口混着黑狗血的酒喷到刀上时,楚永宁回头瞧了他一眼,那时候的贺六年轻气盛,随口就喝斥了句:“狗贪官,看什么看!”
就因为这句话,激怒了楚永宁,他虽然没有回嘴,却是狠狠瞪了贺六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嫌恶与怨恨。
贺六这才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犯膈应。可话已出口,再没有收回的道理,咬着牙砍下了楚永宁的人头。
短暂的对视却是致命的,那天之后,他连着几天做恶梦,梦里不仅是楚永宁,还有好些提着脑袋的人,一个个鲜血淋淋的,好不吓人。就因为这个,他大病了一场。裁后,他把这活儿给辞了,改行开了间肉铺。
衙门给刽子手的佣金不低,他们还有挣外快的机会。比如一个犯人即将被斩首,犯人家属为了让自己的亲人少受点罪,会给刽子手塞红包,让他们给个痛快的。另外在行刑之后还会请他们帮忙把尸首的头缝回去,以求留个全尸,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贺六虽然没干几年,但也攒了些钱,开了肉铺之后,还剩下不少的积蓄,除了还没讨到媳妇之外,日子过得也算是不错。
他以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么混过去了,谁成想,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他在街上买了点儿吃食,又烫了酒,自己在家里喝着。到了入夜时分,他喝得正是兴起,就听屋外有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