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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至于死地而后生

桌上摊着本卷轴,纹路古朴透着古老的气息,端坐着的是个少女,执着笔蘸着墨来回去多趟,也没画下一笔。

似乎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几次欲动笔都以失败而告终。

她在犹豫什么?

蘸了浓墨的笔有些分量,软软的狼毫许是承受不住,墨珠凝成了小珠子重重的跌下,恰巧落在卷中,惊得她一个激灵。

似圆非圆,宛若一座囚笼,将她关在里头。

不见天日,亦看不清尽头。

紫菀醒来的时候,眼神有些迷离,重重帷幔隔出的世界在这袅袅青烟中有些虚幻,她揉揉发疼的头,想不起来为何自己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跟着姑娘去了一趟郊外?姑娘还说让她看一场戏,中间过程是有些记不得了,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些疲乏,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外头的日光很足,刚睁眼虚虚实实,满眼朦胧,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四周安静如水,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熟悉的场景,可不是祭司内殿么?

奇怪了明明自己跑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一转眼就回来了,跟她一起去的还有——

“姑娘!”

荒唐的想法让她脱口而出,把满脑子的模糊都给甩走了,总算找回神志的她一抬眼,便看到正写着字的人,不知何时换回了一身玄衣古袍,绰约之间暗纹流动,是她没见过的式样,墨色长发轻轻挽起,拢出一个飞天髻的模样,鬓发间斜插了只簪子,上头缀着颗珍珠。

“姑娘。”

紫菀又低低唤了一声,垂首写字的人笔尖一顿,抬起头来。

至死地而后生。

卷上短短六字,包罗万象,天地大同。

依旧是淡漠如水的眸眼,覆着轻纱瞧不出她的情绪,并未开口,手上却做着收卷轴的动作,不紧不慢,似乎是摆弄着一件无价之宝。

内殿中灌了些风,吹得她垂于两颊的长发飘动,帷幔下边的流苏晃动,划开一道轨迹来。

不知为何,紫菀有些畏惧,害怕看她的眼睛。

殿内一阵嘈杂打破了僵局,踢踢踏踏的似乎有许多双鞋子触地的声音,冷清的祭司府何时来了这么多人?

转不过弯的紫菀不明白,起身朝着门口跑去,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紫菀你这是要谋害我啊。”

说话的是青堇,怀中抱着的一沓东西散了一地。

自知惹事的紫菀赶紧蹲下来帮忙收拾,看到青堇一脸好奇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狐疑,便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女子容貌尤为重要,若是磕着碰着了都能毁掉一生,瞧着青堇的样子,慌乱的紫菀有些害怕,颤抖着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心底祈祷可别出什么事了。

青堇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确认自己脸上没伤口,紫菀才挽过她的手,撒娇的喊着“好姐姐。”

“你这死丫头,跑去哪里玩了?”被摇着发晕的青堇回过神来,用手指点了一下她额头,用一种不成器的语气说道,“就你这性格,以后嫁不出去了,哪个人能接受你如此粘人的。”

嫁人?

紫菀小脸一红,啐了一句“姐姐不正经”便跑出去了,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青堇才捡起散落的东西来。

奇了怪了,她明明记得之前去了内殿,醒来却是在偏殿,那个小小的房间从来无人进去,她又是怎么进去的。

想破了头也没得出结论,青堇想了想,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吧。

不过紫菀额间的花钿是谁画上去的,之前可不长这样。

罢了罢了,还是先把东西给姑娘吧,青堇想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外头来的不止几个人,而是一大波人,看见紫菀出来的时候赶忙站好,异口同声的喊道:“姑娘好。”

这是刮的什么风。

瞧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想着是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一个府衙打扮的人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本折子,眉眼满是兴奋。

喜事?

还是府衙的?

“姑娘姑娘,新县令正式上任了!”

紫菀有些不明白,这县令前两天还见着呢,怎么又来了个新县令,官职调换如此频繁么。

闹着玩的吧。

见着紫菀有些不理解,周围人帮着解释。

“姑娘有所不知,之前出现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县令,是冒名顶替来的。”

“之前就有这说法,竟然是事实。”

“难怪他都不在意县令这个职位,估计也就是哪家公子哥来闹着玩的。”

......

叽叽喳喳的一群人聊开了,各种话都说,但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临川第一才子笔试上,可是见到了其真才实学。

“锵锵锵!”远处一阵锣鼓震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由远处过来,越来越响,不知谁说了一句“县令大人巡街了”,纷纷跑过去凑热闹。

一条大路被挤得人山人海,两边有官兵把守不让靠近,不一会,便有一个高头大马的人出现在视野中。

都说男子过分美便是阴柔,亦柔亦刚在他身上倒是融合的很完美,他身上挂着大红绸,对着两边百姓挥手。

不像个县令,倒像个新考取的状元郎。

经过一道窗的时候突然朝上头看了一眼,眉眼含笑,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嘴角微动,说了两个字。

谢谢。

鞭炮声还在继续,声音淹没在人山人海中,并无人看到,他侧过脸,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是生命的温度。

窗边并未拉起了重重的帷幕,任阳光细细撒了一地,给微凉的地上裹上一层外衣,酥酥麻麻,陪在一边青堇觉得心情都好起来了。

云初霁静静地站着,看着下边人头攒动,一声声的好话不断飘过来。

他们是真心欢迎新县令的。

那句“谢谢”,是说给她听得。

“云姑娘,入世吧。”

他说的是,入世吧。

一直不敢承认去事情被轻而易举的捅破,所有的一切是为了逼她入世。

云初霁站了很久,等到震天锣鼓声已经远去,才抬眼看向远方,皑皑雪霁山在阳光下闪耀,刺眼的她闭上眼睛,不知觉的泪流下来。

“姑娘,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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