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论井田制

黄门府老了杨雄。昔日高高的个头，现在被岁月压弯了腰。他捧着安汉公的邀请书，苦恼去还是不去。野心遭遇巨大的挫折，以经书为伴的生活起了大浪。市面上杨雄的文章堆积如山，那是止痛的产物。王莽拿来贴贴，感到同窗的他才气冲牛斗。他不明白如此才气的人老在了黄门府，二十四岁进府门，意气风发，一呆就是三十五年，呆到了六十而耳顺。你是块石头，也该长长青草，但杨雄还是那杨雄。杨雄笔下的周政是二仟年来最好的朝政。周公更是道德和政绩相得益彰的大完美。王莽把杨雄的书发给臣子们看。杨雄的书瞬间价值连城。杨雄缺酒钱，杨雄在醉里得知他发了大财。旧债还了不算，还是小富家翁。他对王莽的看法与世人砌底分开“他是个讲情谊，讲交情，重感情的人。”

刘歆接过王莽的书回家去看，他对周公对周政不以为然。他说那是杨雄醉态的疯狂。是醉笔下的天马行空。但他想到王莽的迷恋，他把思考之火熄灭了，没有思考的火焰，心灵一片漆黑。

安汉公把刘歆喊来问周政。刘歆推给杨雄，说，孔子记述的周书略知一二。那是年轻时强背的产物。“百兽率舞，越裳氏献雉，路不拾遗，画地为牢”

“越裳氏在那？”

“应在现在的南方，那地方出孔雀，出凤凰。”

王莽把刘歆上下打量，用沉默做语言。沉默未了，他说“安汉公登台的那天有人会送来的。”

“献雉？”

“你懂的！？”

“我明白了，在一个月内有人从南方恭贺安汉公，有三只雉。”

刘歆的汗雨一样的下来了，转身走的时候又被喊了回头。王莽说“周公的后代就在大汉的某个地方。我梦中已见到了。你懂历史，你善长考证，找得到周公的后代。”刘歆问“找出来建周公庙吗？”王莽说“当然要建，在刘氏宗庙边上建。规格应高过刘氏庙。要让全汉民都知晓，大汉之前有过周公盛世。是汉的祖源”刘歆说“有句话我不敢问”

“问吧！”

“是不是想说，大汉不仅仅是刘氏的大汉？还是。。。。。。”

刘歆擦着汗往杨雄那里去了，杨雄自愧不如接待刘歆。刘歆说“你不要羡慕高位，高位是用自由换来的。你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才叫快活。才叫自在。”杨雄说“我不醉就无法活。为了活，我必须醉。”刘歆说“你不该杜撰个周公政治来害我。井田制，周八政，越裳献雉，把周政吹成了美好之母。你醉酒时吹着求快乐。真的变成了纲领，变成执政的行动，叫我照幻影怎么做得？安汉公把你的周政看成医治百病的良方了”杨雄说“不能责怪我，刻在古籍上的东西，也许不是我的杜撰。我只不过是细说了番，白话一下罢了。你是弄历史的人，你的知识比我深厚。你有权反对，我有权述说。至于你们做与我何关？”

刘歆见到三十年前意气风发的杨雄，说“你的反驳使岁月倒流。很开心与你讨论玄理。问题出在我们的习惯上了。”

“什么习惯？”

“我们习惯用过去说现在。以古说今，用幻想代替现实。”

“经书塑造了我们的形，造了我们的血。我们周身都流淌着渗透着经文的血。理想的社会都是自身的幻影，建幻影的基础在那里？现实不满意，不能建。只有地过去和未来两个地方选，选未来做基础下桩要牢靠得多。更容易使人丢掉软弱的幻想，使人更加的有理想主义激情。更加注重踩在脚下的现实。”杨雄说“你过分不过分？你指责一个自由撰书人，过分了吧？用文章记述幻想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理想。”

“问题是，安汉公要以你幻想的周政为纲领。现在行动在即了，一要找周公后代祭祀，二要找越裳氏献雉昭示吉祥。找后代的事可以从缓，找鸡的事要从急了。祭祀在即，你出的难题，叫我怎么办？”

杨雄说“越裳氏也就是现在的南越。那地方出一种咯咯叫的鸡。声音动听，如乐悦耳。”刘歆问“你能为我办几只吗？一只白的，二只黑的。白的是雄，黑的是雌。”杨雄说“你不能托给我，在我眼里，鸡是食物，没有神物。所有的鸡都是我碗里都是下酒的菜。”刘歆两手一摊，说“怎么办，朋友几十年，叫我去死吗？你文章惹的祸，由你来收拾。这是君子诺言。”杨雄说“我推个人给你，他可以办到。”

“谁？”

“刘庆。”

刘歆是在吐谷浑酒庄里找到刘庆的。刘庆醉眼见太阳有五个，他在幻想后羿射日的故事。他对桌子边上的人预言，三年之内必有大旱。他是个读书人。他读书不是为了改变道德，而是为了改变生活，获取权贵。他的求学目标，把他变成浮躁的苍条鱼。自幼聪明的他，读书悟性好，读了上句就晓得下句。聪明助长了他浮躁的性格，没有带来学识。经学先生对于他读上句没有下句的做法也就听之任之。由于学得飘浮，上太学府受挫。读书进仕路上遇挫，只能郁郁不得志。但天性好动的他，不甘寂寞，把兴趣转移到交友上了。他推销自已，想在将门虎府下做高级幕僚。他想把智慧用在实实在在的功业。但上层人同他见面测试，嫌他话太多，不能守往秘密，也就言拒绝。因而，他整日游手长安。妻子见他不成器但人缘好，拉来兄弟做生意。这一试，一发不可收，没有几年的功夫，成了长安有名的富家翁。有钱做后盾的刘庆更是如鱼得水。上结朝廷官员，下交三教九流，成了远近出了名的名士。他见朝廷大管家亲自上小酒庄，激动着叫把盘子碗筷收拾，重新开宴。

刘歆说，不用不用，不是上门找闲聊的。他把刘庆拉倒一边侧室里谈开了。“有件求富贵的事，你可有兴趣做？”刘庆说“你刘大总管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谈钱，不谈报酬，只谈交情。”刘歆说“十五天内，我要三只鸡，一只白的，二只黑的。”刘庆说“我当是么大不了的事。我二舅家里有现成的，什么时候要，我派人送过去。”刘歆说“不是一般的鸡，是鸡中的神物。严格地讲，是凤凰一样的鸡。是能飞翔的鸡。”

“你说的不是鸡，是，是周书上所说的雉。”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一说就明白。”

“你是搞历史的人，比我懂得更多，你接手父亲的《山海经》，整理得怎么样了？我想听你的历史高见。我好把握事。”

刘歆说“周书上记载的盛世是从三只雉开始的。越裳氏献了三只雉后，百兽率舞，路不拾遗。现在安汉公以此为模型，改造大汉。而且端倪已现。”

“那里呈现。”

“几天后你不是要献吗？”

刘庆说“我懂你的意思了。王莽真的决心用那样的盛世治世？皇上今年多大？当年周文王继位的时候仅九岁。”刘歆说“现在的刘箕子也仅九岁”

刘庆说“当年扶佐文王的周公是五十岁。安汉分王莽现在多大年龄？”

“后天满五十岁。”

刘庆说“那我后天献鸡上去。”

刘歆说“乱了。那怎么行，到底是缺乏历史知识。献鸡的人是越裳氏。越裳氏在那，你晓得不？”刘庆问“是南方人吗？”刘歆说“不是男方人，更不是汉人，就是越裳氏。”

刘庆说“不用解释了。多多少少也读了点书。越裳氏就是西南边陲姓氏人。头戴孔雀毛，身穿鹿皮，腰插竹刀，是未开化的人”

刘歆说“你说得准确极了。”刘庆说“你把事情交给我吧，我有表演欲，我善表演，我会使大臣们高兴，会使你满意，会使安汉公满意。”

刘歆说“事成之后，你就是我府上的坐上宾。你可以经常同安汉公同桌，可以同他聊花草虫鱼”刘庆说“我如何感谢你，生我父母，知我者刘歆。”

杨雄为了不粘酒，清醒状态见王莽，中午把自已绑在在椅子上。没有吃酒的杨雄象一只放了血的公鸡。加上他弯了的腰，世道苍凉都写在脸上。

王莽拉着杨雄的手上殿，问候别来无姜。杨雄答“朽木不可雕，你居然雕刻朽木成了形”王莽惊讶“没有呀！”杨雄说“你谈周政，象火把一样，把我没人看的书点火起来。书抢疯了，长安纸贵。求做门生的人排成了队。”

王莽说“不是刻意推销你的书，见论述‘井田制’观点新颖别致，在朝廷随便说出句。找你来，想当面请教‘井田制’高论。”杨雄说“井字的写法把制度都讲明了。井字中央的空白处是王田，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王田。井字四周空白处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私田。奴隶和小自由民们种公田是义务。公田所得全部归贵族豪门。种完公田种私田是井田制的核心。私田所得也不全都归奴隶和自由民。他们还得缴租赋。缴了之后才是自已的所得。”王莽说“我在太学府读书四年，从没有听过这样的高论。我封你天下第一经师不为过。井田制的优点在那里？”杨雄说“其一，保证了朝廷有足够的粮食，有了粮食，什么都不怕了。民以食为天，是安天下的根本。其二，保证了兵源，通过田地对奴隶控制，是国家兵源，动战的根本。”

“说得太好了。现在太学府的人都吃白饭的。他们吃饱着撑，论祸福，其实求明哲保身。你的井田制立意高，看得远，无私心。你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吗？”

“没有。”

“会有的，你不是说欠了不少的酒债吗？还有什么困难？！”

“我想要个藏书阁。收集天下的经书。在那里，我着书立说。”

“那行，我要造个大房子给你，把你的地变成圣地。使天下的学士都向往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