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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相仇其实亦相知(一)

“明月,你跟蚩尤烈通过消息?”厉帝想到其中关键,向明月瞋目怒视:“如果禳天军和苍狼骑没有这一仇拼,就算借亥阴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来犯!”

“我只是想提醒陛下,不想又使陛下多疑了。”明月神色苦涩的一摇头:“我是一直想向蚩尤烈说一声对不起,但这些年过去,我始终未和旧友有过只言片语的往来,我亦不否认,这并非仅出于对陛下的忠诚,而是因为我虽有智侯之名,却实在不知,还能对蚩尤烈说些什么…”

他转过头,又道:“世人都道明月才智无双,可明月自知,抡谋略帷幄,我不如当年的上善若水,论城府深远,我亦不如陛下,可明月着实不知,以陛下的城府,为何会看不出其中关键?”

明月的话语里忽有了抹浓烈的责问:“人心人性两相依,陛下,你胸中既有丘壑深远的城府,为何就独缺这察知人性的慧眼?”

“不要跟朕打哑谜。”厉帝被明月突来的责问说得一怔,饶是此时形势紧急,也不禁愕然道:“朕可以相信你没有向蚩尤烈透露任何消息,可蚩尤烈和亥阴又怎会知道你和燹翮会于今夜离去?”

“亥阴当然不知,可蚩尤烈一定能料到我二人会在这几日内向陛下不辞而别。因为他只需要知道两件事情,第一,当年决裂,我和燹翮一直对他深怀歉疚,第二,七日后陛下会集大军再度征伐草原,而这一战,是陛下决意荡平草原三部的最后一战!”

“只要知道这两件事情,那当年的的阿烈,今时的羌大君就会懂得,我和燹翮绝不忍再一次向他出手,更不忍把他的羌族赶尽杀绝,因为在我二人心底,一直未能放下那段友情!”

明月神色清冷的凝视着厉帝,这是他今夜第一次正视他的皇帝,眼中有的亦和燹翮一样,尽是失落伤怀:“这就是陛下能识透的人心,却始终未懂的人性啊!人心人性,孰轻孰重?人心可因世道而不古,但人性从不会因流年而更易!因为那样的人性至真,知己至交,又怎会轻易而湮没?所以今夜的燹翮和明月只想抛下这许多年的歉疚,重新做回当年奔跑在草原上的那两个酗伴,至少,我们不会再一次亏欠,已让我二人亏欠良多的好友阿烈。”

听了明月的解释,厉帝竟没有作色出声,今夜实在是有太多的耸然听闻,以至于连怒气都无从而起,可还是只要稍一思量,便知这些意想不到乃是最真实的因果,因为他这两位知己重臣,就是这至情至性之人,而那个已决裂成仇的蚩尤烈,也是一样的真性情。

这些真性情的男子,都曾是他的知己良朋。

只是,他在当年已经失去了其中一个朋友,今夜,又亲眼看着另一个朋友绝望的死在自己面前,此时,厉帝默然看着明月,看着这个老友眼中一模一样,因自己而起的伤怀和绝望,他明白,这个朋友也正在渐渐失去。

这令厉帝忽然有了一种虚脱般的疲累,他在原地走了几步,想抑制住这为君者不该有的虚弱,却连步履都虚浮起来。

几名御林侍卫走进几步,想伸手去扶,被厉帝拂袖制止,他不想让任何人看清,自己的黯然。

“我明白了,蚩尤烈根本不需要知道你与军王离开的确切时日,他需要的只是赶在七日后抢先出手,是么?”左丘暗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翻下了遮面的斗篷,向明月问道:“如果是这样,他一定已在牧马瀚原上伏有斥候侦骑,那我们只需找出潜伏的斥候,赶在他回报蚩尤烈之前断绝消息…”说着,左丘暗一招手,就要派出所有皇廷卫向前方暗夜中搜寻。

这黑暗中的行事正是皇廷卫最为擅长,左丘暗有把握,他这支部下虽未上过战场,但只要草原斥候藏在牧马瀚原中,那皇廷卫就一定能把他们搜寻出来。

“没用的。”明月淡淡的语声打断了跋扈侯的侥幸,“阿烈一定会派出斥候,但他也一定不会在后方等待回报,这一次,他会带着斥候和大军,同时埋伏在夜色中。”

“就是今夜了,如果朕是蚩尤烈,也不会在后方坐等,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厉帝默默的望着前方夜幕:“以蚩尤烈与朕的深仇,他早已忍得太久,这十几年来,他日夜所盼的,想必就是今夜这样的结果。”

“明月…”厉帝的语气出奇的低沉,听不出一丝怒气,也因这低沉的语调而掩盖住了怅然:“阿烈要回来找朕复仇了,你…欣慰吗?”

“如果当年没有那些过错,我才会真正的欣慰。”明月长叹着,似在抹去这些年的蒙尘遗憾,他也轻轻一拂袍襟,向立在一旁的皇后枫临雨轻轻说了一句:“就这样吧,小雨。”

直到现在,枫临雨还是一直紧闭着双眼,不愿去看厉帝,听到明月的话,枫临雨神色愈见凄婉,沉默着,向明月轻轻点头。

少年相交的伙伴有着足够的默契,一言一语就如有千言万语说过。

这一句话,片刻前也曾从燹翮口中说过。

明月微微一笑,然后,他就在燹翮的尸身旁,盘膝坐下。

厉帝转开头,他不想再去探究明月的此时心思,本来,他和几位老友也能用只言片语就了然对方心思,因为他们也有着经年交情的默契,但在今夜,就连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的皇后都显得如此陌生。

“臣请陛下立即回城!”左丘暗在朝中几乎从不与明月往来,但心内十分相信这位智侯的判断,忙向厉帝道:“此间事,臣自会妥善处理。”

“怎么算是妥善?你能使燹翮复生,能使明月随朕回城么?”厉帝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就不再出声,他立在原地无声的看向前方夜幕,似想看清一点凶兆,奈何夜色凄迷,难视深远。而他的双眼隐有空洞,对身周之事,已是置若罔闻,也没有再去追问他的皇后,为什么要在今夜一同舍他而去,因为答案早已由一生一死的军王和智侯说出,再问下去,只能更令他刺痛。

他已回想起,早在数月前自己决意发兵总攻草原的那一天起,皇后就日夜婉转苦求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可每次他都是冷冷然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灭去了皇后眼中那一点脆弱的希冀,最后一次苦求时,皇后似乎还曾泪眼迷离的说,你已经砍瞎了阿烈一只眼睛,难道还要一刀斩下他的头吗?

当时,自己站在草原全舆图前,仔细看着每一处兵锋必指处,根本没有听清,皇后在说什么,也根本没有看清,皇后眼中的失望。

难怪,她也要在今夜离他而去。

他忘了,她不但是他的皇后,也是当年的酗伴之一,在她心里,又何时放下过那段旧日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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