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二男相争,均非善茬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曹肃就举止高昂地回来了,身后跟个年轻的车夫,一脸惧相地赶着辆顶级豪华的马车,时不时抬眼朝曹肃偷瞟两眼,然后立马缩起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车夫将马车赶到巷子口,掉了个方向,怯生生地看了曹肃一眼,刚开口一句“公子”,就被曹肃突然的侧目吓得抖了音,后半句话也被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回去。
“你可以走了。”曹肃头微偏,斜了车夫一眼。
车夫又打了个寒颤,点头哈腰道:“是,是!”然后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
曹肃勾起一侧的嘴角,伸出大拇指帅气地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朝徐子谦挑了挑眉梢,在奚茗看来那个意思是:徐子谦,老子把车给你租来了!
徐子谦抿嘴一笑,先将奚茗小心翼翼地送上车,然后纵身一跃,也要跳上车厢内。哪知这时,曹肃伸出长臂,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上车了?你进去了谁驾车?!”曹肃的眉头几乎要交错在一起了。
“反正你也知道徐府的位置,曹公子,辛苦了!”徐子谦笑着拂去肩头的那只大掌,转身进了车厢,和奚茗并排坐在一起。
还未及奚茗回味徐子谦的那句“反正你也知道徐府的位置”,她的疑思就被曹肃的怒呼打断了——
“徐子谦,你让我赶车?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讲话?!”此时曹肃的表情单纯得只剩下愤怒,他干脆也跟着跳上来,钻进车厢,大喇喇坐在奚茗另一侧,眼睛却瞥向徐子谦,“徐子谦,你出去驾车!”
徐子谦见对方惊现怒意,不但丝毫不怵,反而高兴起来。毕竟,人的喜怒一旦表露出来,就等于有了弱点,既然有弱点,那么攻而克之岂不易如反掌?
于是,他偏头问奚茗:“茗儿,你想和曹公子在这车厢内独处么?”
奚茗一怔,徐子谦这小子真是个人精,他不是问“你想要我出去驾车么”,而是为她勾画了一幅和曹肃独处的画面出来,摆明了是问:乖孩子,你愿意和这个低胸的怪叔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吗?
如此一想,奚茗连看曹肃的眼神都变了。.
答案很明显:“不!”
“你看看!”徐子谦再一次无缝衔接地挑衅。
曹肃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瞬间黑了好几层,他咬着牙看向奚茗:“你故意的吧?!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
奚茗咧嘴露出十二颗牙齿讪讪一笑,额头上却因为疼痛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一副无辜又可怜的弱女子形象。
“哼!”曹肃厉目一瞪,狠狠转身出了车厢,坐上辕座,嘴上却像个妇人一般嘟哝着,“切,不知道多少美妇争着扑到我怀里,臭丫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竟然用那种眼神看我!”
徐子谦和奚茗均是一脸黑线——这个曹肃……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伴随着曹肃的碎碎念,车轫一抽,马车准确无误地朝着徐府的方向驶去。
车内。
徐子谦再次询问了奚茗遭袭受伤的经过,然后点点头,盯着她已经肿得有些明显的左脚道:“嗯,从那么高的墙头摔下来,估计是伤到骨头了。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了。”
一句无意间的“家里”,竟令奚茗的心脏蓦地猛跳一下。
“而且,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茗儿你的身份已经曝露,而徐府,也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只可惜,陵国的杀手碍于国别、我的身份,不敢贸然出动,只能等你出了府再行下手……”
“没错!”奚茗一拍大腿,“今次那四个杀手虽然功夫不错,但脑子实在差劲,三言两语就被我探出了端倪。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和久里的失踪无关——你也说了,这帮人不敢硬闯徐府,那么必然同上次的黑衣人不是一伙,顾及了国际关系;其次,他们同我们在陵国一路上遇到的杀手截然不同,使用不同的兵器、走相异的阵法、甚至连攻击风格都千差万别;而且,从他们的叙述中,我推测,对方的背景非富即贵,很可能是皇权中人,否则也不可能讽我‘知道不起’、‘乞求投胎入荣华人家’了!”
徐子谦点点头。在陵国境内一直追杀奚茗的应该是皇帝卫稽的人,或者说,在追杀的人中绝对有卫稽的人,可是到了谷国,为何就再也不见他的手下了呢?
联想起久里的失踪,徐子谦心里升起极其不祥的预感。看来,大事终于要发生了。
“子谦,你说那四个杀手的主子是谁?肯定不是卫老头,不然是皇后?以前在麟德殿就听说她有一支自己的卫队呢;或者是卫景乾的?嗯……二皇子元和三皇子亨也有可能……”奚茗托住下巴开启无限遐想模式。
徐子谦摇摇头,在奚茗额头上敲了一下,提醒她:“别胡思乱想了,脚都受伤了还拍自己大腿,怎么都不小心点……还有,日后就算出门也要跟牢我,不要自己一人,免得出现类似的事。”
奚茗缩着脖子揉揉脑袋,想起不久前“公开招亲”的那档子事,不由往徐子谦身上瞅了瞅,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她原先设想的那般衣衫凌乱、头发蓬松,而是一派如常的俊秀逼人……他,不是应该被曹荭瑾她们撕扯一番的么?
“那个……子谦?”奚茗凑近徐子谦,脸上堆满忏悔的笑意,用手肘碰碰他,问道,“今次我跑了之后,你……没遭‘疯抢’吧?我还看见曹荭瑾了呢!”
徐子谦瞅了奚茗一眼,拂了拂广袖,带着笑意回答:“嗯,你跑了之后,确实是有那个势头,而且阿瑾就冲在第一个。”
“什么?!那她不就先到先得了?不行,那个臭丫头‘围剿’我两次,我才不会让她得逞!子谦,你衣冠齐整,该不会屈服了吧?!”奚茗抓着徐子谦的手臂,激动得恨不得指甲都抠进他的肉里去。
看奚茗如此情绪,宛如吃醋,徐子谦倒是有几分意外的惊喜,他唇角的笑意扩散开来,漾入眼底。
“若照你说的‘先到先得’,那我成什么了?”徐子谦笑问。
“哦,那就好!”奚茗的愧疚感泻出了大半,“那你怎么毫发无损?”
“因为……我说已经有人先到了。”
“谁?”
“我说:‘就是那个住在我府上的女孩,下次我们一起出来大家应该能见到……不过她先到了之后怕被人围攻,就先跑了。’”
什……么?!
奚茗白眼一翻,竟直接向后仰倒而去,若不是徐子谦及时托住她的脑袋,估计她早躺在车里晕死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计上计?!
奚茗仿佛看到了不久后她又要在大街上被“围剿”的画面,不由抽泣着大喊一声:“徐子谦,老娘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车门外的曹肃听到奚茗这一嗓子嚎叫,也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臭丫头,要是有体力就出来驾车!”
唯独徐子谦一人在车厢内朗声笑起来,以一副得胜者的姿态,以至于他在许多年以后想起今天的事,仍觉得回味无穷,甚至低笑出声。
笑他们这时的青春无敌,笑他们这时的肆虐荒唐,笑她的可爱刁蛮,笑他的无奈愤慨,笑自己的——镜花水月。
他记得奚茗曾经说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
只可惜,岁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