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洞中躲避,衣服献上
飞马一路逃出梧桐林,奚茗、徐子谦、和顺三人经过商议后,决定放弃平缓的大道,改走山路,一来可出乎追兵的意料,二来山路坚硬,不易留下马蹄油车辙,教对方不好追踪。
待到暮色四合,因为受惊而疾驰一日的马儿也倍感疲惫,三人便下得车来,牵着马车在山腰处寻得了一个山洞。这山洞深数丈,可容得下七、八人同宿,而洞口却窄小,便于躲避,且洞外之地开阔,可驻马用。
这些日子的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已令一行三人有了非凡的默契,三人只相觑一眼便都点着头,极其简单地就定下了夜里的歇息之所。
徐子谦伸出手臂,莲青色的广袖在愈发清冽的山风中荡了几下,修长的手指微曲,想要抓一把清风,然而风本无相,吹拂即过,不留下一丝痕迹。他笑笑,回头对奚茗、和顺道:“陵国不比谷国那般温和,虽是初秋,山风却先一步凉了几分,加之夜里多寒,我看咱们车上备的毯子是不够用了,不如找些平整的石块,在洞口砌起半堵墙来,以此御寒,如何?”
“甚好,甚好9是公子的心思细腻!”和顺拍手叫好,说着就转着脑袋找起合适的石块来。
奚茗见此,想起了几个时辰前梧桐林里的一幕,双臂环胸,倚着洞口问和顺:“对了,和顺,我有一事不明,还需要你解答一下,行吗?”
“嗯嗯,你问!”和顺专注在搬石板的工作中,难得这么配合奚茗。
“方才梧桐林里遭遇追兵,你可看到你家公子的剑术?”奚茗说着,不由将视线移到数丈外正拍着马儿、喂马儿草吃的徐子谦身上。
“当然看到啦!我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跟着我家公子学的呢,只可惜对付那些索命的杀手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啊!要不是有我家公子一直护着,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啦!”和顺不知从哪找了一块石板,对奚茗招招手,“野丫头,过来帮忙!”
奚茗最后看了一眼专心同马儿聊天的徐子谦,凑过去同和顺合作,一齐搬起了石板来。.
她继续问:“看来子谦的武功很是高强啦?”奚茗谆谆善诱。
“那是当然!当时我家公子可是连扫三个人的手腕、脚踝呢!那时你率先杀红了眼,自然没注意身后,我家公子甩起剑来,只‘嗖嗖嗖’几声,就将那几个喽啰刺得站都站不起来啦s来啊,有几个杀手从背后偷袭你,我家公子觉察后也跟着杀过去。对了,后面你也见到了,我也就是那时候被一个王八羔子压倒在地的!”和顺垒好石块,拍着手喘起粗气,若有所思道,“对啦,我家公子正直善良,从不伤人性命,但我还从没见过公子如此认真地对付过谁、如此利落地使出真本事呢!”
“所以他说他只‘强身健体’尔尔,是真的喽?”
“那是自然,我家公子平素练剑确实是为了强身健体,哦,和你们这些职业杀手不同,公子才不会取人性命,以往遇到抢匪之流,公子也只是点到为止,绝不伤人,但即使这样,那些人也都被打得屁滚尿流,对我家公子服之、拜之啊!我今次也确实没想到公子竟会出手挑了那群王八羔子的手、脚筋呢!”和顺扬起脸,眨了眨眼,陷入苦思当中。
如此看来,徐子谦并非刻意隐瞒他身怀绝技的事实了。奚茗细想梧桐林一战,战前和顺吓得不能自己,让她顺其自然地认为“强身健体”的意思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经和顺这么一说,倒是解了她的心结——和顺恐惧的原因是怕自己给徐子谦拖后腿,而徐子谦并无意骗她。
她也记得,当日麟德殿内,她从背后偷袭徐子谦时,他极其迅捷地反手抓住了她的腕子,若不是她及时透露了真声表明身份,以当时感觉到的力度来看,她必定会挨个狠狠的过肩摔!只不过她当时心不在此,没有往深里探究罢了。
这么一想,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看来,经过这一战,自己又多了解了徐子谦一分。不过,他还有多少事是她所不了解的呢?
她悄然走到徐子谦身后,最后干脆学他盘腿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问:“你竟然会同马对话,这难道也是你所隐藏的实力的一部分吗?”
徐子谦似是有所准备般,轻笑道:“与人沟通,并非说得清了就能懂;与马沟通,并非无法说清就不能懂。”
“哦?那你说说,方才马儿都跟你说了什么?”
“它说,今次遭遇追兵,将它吓得不轻,它让我不要拖它的后腿,早日抵达谷国过上安逸的生活,然后它要娶个同样俊美的妻子,再生个马宝宝,继承它神骏的衣钵呢!”
奚茗嘴角抽搐几下,这是马会说的话吗,马会有想要娶妻生子这样的思想嘛?!当她傻么?!
然而徐子谦却笑得一脸坦荡,目光清明地直视奚茗,比女子还长的睫毛微翘,随着他的笑意弯成一汪月牙,好像在说,这马儿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可以自己问它……
这时,和顺遥遥喊将过来:“公子,洞门搭起来了,火也生好了,进来暖和暖和吧!”
“知道了,”徐子谦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在奚茗眼前摊开手掌,“走吧。”
这一次,奚茗没有拒绝他的帮扶,柔荑搭在他温暖的掌中,由他轻轻一拉便起了身。她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挺拔的脊背,轻声问:“告诉我,你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了解的呢?你太神秘了。”
徐子谦倏然止步,侧身回眸,与奚茗对视片刻,含笑道:“跟我回谷国洛邑,你会慢慢了解我。”眸光温和而摄人。
奚茗一怔,竟有些被他的目光吸引住,那深潭似的眸子似乎藏着什么,牵引着她去探究、去解答。
他目光微动,上下打量了奚茗两下,指指她身上被血染红的衣衫,道:“不若你先进洞去换件干净的衣裳吧,你瞧你,现在发丝散乱、衣衫不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我可不想再像柳湖那次一般,被定安百姓围殴得三天不敢上街!”徐子谦憋住笑,探指将奚茗脸颊上凌乱的发丝绕至脑后,举止自然大方。
奚茗身子一僵,想要躲避却如同足下生根,动弹不得,由着他摆弄起她的头发,暧/昧得教她想起了卫景离,他也曾为她梳理乱发,为她盘头,为她插上金步摇……而那枚金钗步摇,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自己腰间的武器袋里。
“想什么呢?还不快去换衣裳?”徐子谦敲敲奚茗的额头。
“我在想……”
“嗯,说。”
“我在想,为何当初你要给我一身女装,而不是男装?”
“呃……”
“我觉得我若是穿上男装,贴上胡子,假扮成你的小厮,岂不是更安全?”
“呃……”
“呃?你‘呃’个屁啊!把你的衣服给我!”
“茗儿,我的衣裳你穿会不会太大,和顺与你身材相仿,他那里还有两身新衣,不若你先将就着穿穿吧……还有,是你先说是我‘新婚夫人’的……”
“你还有理了?和顺,把你的新衣拿来给我!你们俩,出去把风,我要换衣裳了!”
徐子谦耸耸肩,对着满山的穹顶星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