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危险关系,暗夜黑手

在这个世界上,与奚茗同屋而居的男人除了久里外就是卫景离了。.之于久里,她自然是信得过的,他们之间亲人般的情义绝对毋庸置疑,而之于卫景离,她确实无法掌控一个衣冠楚楚、却半夜翻窗潜入人家香闺的奇葩的行径;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人数得改一改了。

奚茗抱胸坐在徐子谦对面,扬起下巴睨视他道:“说,你究竟居心何在?”言罢,“啪”地一声将绑在腿上的匕首往矮几上一拍,赤果果的威胁。

“这也是情势所迫啊,”徐子谦余光扫了一眼弯刀状的小匕首,笑意盈盈地道,“一来,我们以夫妻之名行走能够掩人耳目,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方才在如意阁外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此时我们分房就寝,只怕会引人注目;这第三嘛,自然是为茗儿你的安危着想,若是夜晚遇到突袭,子谦还能及时保护你。只此三点,君子坦荡荡。”

真不愧是名震诸国的商人,只不过凡商十有九奸,徐子谦这家伙除了被女人主动侵犯的情况外总是一张笑脸,懒洋洋的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好像不是在保她钟奚茗的命逃跑,而是在享受旅途风光!

“你说的三点确实不错,不过……”奚茗阖着的眸子兀地睁开,一掌击在几上,嗔道,“住进天字甲阁才势必会招来注目的吧!”

奚茗有些不忿,徐子谦当她傻么,临风居作为高档会所,出来进去的客人本就非富即贵,更别说能住进天字甲、乙、丙、丁四个自带温泉的超豪华套房的人了,那得砸多少银子才能住上一宿?早知如此她方才就不帮他解围了,不如就让他在如意阁快活一晚,她就近找个小客栈窝上一个雨夜,然后第二天照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康济这个街头放个屁,街尾还能听见响的巴掌大的小城。

徐子谦似是看透了奚茗的心思般,依旧保持着“天下无难事”的淡定,轻笑道:“我说了,不必着急吃苦。”

短短一句,竟让奚茗无言以对。

他泰然的神情让她感觉天若是真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呢,这种感觉让人心安,像极了她跟在卫景离身边时候的心理,叫做“安全感”。徐子谦这个人,应该也是如此可靠的一个人吧。.

徐子谦也确实说到做到,沐泽就抱着铺盖在外间和衣打起了地铺,任由奚茗独霸整张雕花双人床。

十月的夜晚本就稍显料峭,加之连绵两日的大雨早将湿气渗透进地板里、建筑内,奚茗享受过温泉浴,换上一身干净的罗裙,和衣钻进被窝尚且感到丝丝寒冷,更别说躺在地板上的徐子谦了。他可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豪门公子哥啊!

“喂,那个……徐子谦,”奚茗扭头朝外间蜷缩的黑影喊道,“你冷不冷?”

“叫我子谦罢。我倒是无妨……”

“哦,子谦……那就好。还有,你若是胆敢半夜摸黑踏进内间半步,小心本姑娘利刃伺候!”

奚茗嘘寒问暖后紧跟的威胁如狼似虎,连隔开内外间的珠帘都震颤起来,仿佛受到了恐吓。

“好。”徐子谦轻声回答。

他的回答不仅令奚茗略感诧异,反而觉得自己粗鲁无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连他本人都有些意外。

他倒是觉得自己同奚茗的对话有着前所未有的新鲜,是他所经历的人生中无可参照的。他身为名门后裔,未及弱冠之年便不断有各国名媛、王族之女前来示好,也算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像奚茗如此这般的女子。她同自家表妹一样,豪爽直接,不拘小格,又有着表妹所不具备的特质,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坦荡自然。前晚她半裹着锦帛、果露出香肩和修长匀称的双腿,如此大方随性,眸子里没有一丝杂质,简单得惊人,倒教他这个面红耳赤的人觉得自己的思想肮脏了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西市偶遇让他觉得这个女子有意思,生出了期待再次相遇的想法,那么第二次柳湖的不打不相识则让他有了进一步了解她的念头,直到第三次临风居无缘无故被她醉里大骂,看着她卸下坚硬的外壳,脆弱地恸哭,更是让他想要保护这个女子。于是,他在她的荷包里塞进了一张字条,上书“有事临风徐子谦”;而今天,他对她的身份、同陵国皇室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又觉得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吸引着他想要跟着一起参阅、感悟、成长、同愁共乐。

这种感觉像团粘稠,想流却流不走,想搬却搬不动。

他自小聪慧过人,心境高过成人,所以看待事物总能以极大的胸怀包容一切,他人正襟危坐时他仪态端庄,他人仪态端庄时他随心散漫。可是今天,他感觉沾染了尘埃,堕入了俗世,甚至一闭眼就看到她打着赤脚,披散着湿哒哒的长发裹着锦布,浑身冒出温泉的热气,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的模样。

“那,晚安。”奚茗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像丝绸,拂过徐子谦的心头。

……

雨下得似乎愈来愈大了,雨滴像是晶莹的碎玉,通透且令人疼痛。卫景离身着一袭赤红盛装,金丝轫边,气度超凡,他朝奚茗疾奔而来,他笑着张开双臂想要拥她入怀。

遽然,地平线燃起大火,火势吞天,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奚茗伸出手臂大喊:“景离,景离!”卫景离喊着什么,却被雨声完全湮灭了呼唤,他焦躁地想要穿过火线,然而周遭伸出无数双手勒着他、抱住他,教他无法动弹。他表情痛苦扭曲,他流下热泪,他赤红的盛装被雨水漂成苍白。然后大火咆哮成魔,吞噬了整个世界,叫嚣着、诡笑着朝奚茗扑来,奚茗退无可退,猛然惊叫一声——

“景离!”奚茗一声大嘑,霍地从床上坐起,镇定下来后才发觉自己竟然满头大汗。

原来,一切都是梦。看来红尘三万丈,连梦里都惹上了尘埃。

“茗儿。”徐子谦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语气里并无过多的关切,而是充满了冷静和提醒的意味。

奚茗喘着从梦里劫后余生的粗气,她没想到原来徐子谦也醒了,远远看过去,他此刻正端坐在外间一动不动。他怎么了?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异常。

“茗儿,你听。”不及奚茗开口问询,徐子谦开口道,不过这一次将声音压得更低。

从徐子谦的语气里奚茗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当即竖起耳朵静听,果然屋外传来反复开、关门的声响和对话声。

只听奚茗这一层尽头的房门被推开,然后响起一把不耐烦的男子声音:“你们谁啊,夜半入户,强盗吗?!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隐约能听到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小二,这间房里就只住了他一人?嗯……这位大人,打扰了。”

随之同时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和一阵开门声,从声音的远近判断,这次开的门距离奚茗所在的天字甲阁更近了。

难道……奚茗掀开被子连外衫都来不及穿就冲到外间,甫进外间,屋外的声响愈发大了,小二的声音也飘进奚茗和徐子谦的耳朵里:“天字丁阁里确实长驻着这位官人。”

奚茗和徐子谦相觑一眼,心想看来是她纵火潜逃的事情终于暴露了,想必皇上已下令全城搜捕、取她性命了!

“怎么办?藏还是逃?要不跳窗吧!”奚茗压低声音附在徐子谦耳边道。她已然慌了神,言罢就拽着徐子谦的胳膊奔窗台而去,作势要提着裙摆纵身而下。

“三楼,跳不了;小二在,藏不了;虎在洞口,逃不了。”徐子谦一把抓住已经抬起一条腿跨上窗口的奚茗,分析得万分镇定。

“那怎么办?!”奚茗反手抓住徐子谦的衣领,彻底急火攻心了。

这是奚茗首次见徐子谦浮现出冷峻的面容,他握住奚茗拽着他衣襟的柔荑,手掌上的温度传达到她的掌心,只两秒就让她平静下来,松开了他。

他转身紧走几步,将外间的铺盖抱到内间,遥遥站在距离奚茗两丈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她。

没有只言片语,但奚茗瞬时了然他的计划,目光与徐子谦的交错在一起,虽然只是片刻,他却了解了她的顾虑。

这时,隔壁乙阁的门被打开,接着便传出和顺的惊叫声:“哎,谁啊?干嘛掀我被子?!哎哎哎,干嘛干嘛干嘛?强盗吗?小二哥,这群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间房只有他一人?”方才低沉的声音幽然响起。

“是,是,这位小哥和隔壁甲阁的一对年轻夫妇是一起的。”小二的声线有着明显的颤抖。

“嗯,我们去隔壁。”

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听到愈来愈近的响动,奚茗和徐子谦两人均是一怔,两个人呆呆地相互望着对方,奚茗的手心已然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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