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驱鬼邪客,西市遇险
卫景贞嗤笑一声,道:“果然是个笨女人!他可是……”
“啊——杀人啦!快跑!五坊杀人啦!”远处传来一声极其锐利的惊叫声,打断了卫景贞未完的话。.
接着,惊叫声、哭喊声连成一片,中间力拉崩倒之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各方动静皆从五坊的方向漫过来,人群“轰”地乱起来,百姓四散,霎时间奚茗、卫景贞和徐子谦、和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挤得稳不住身形。
“茗儿,快过来!”慌乱中徐子谦伸出手去拉奚茗,谁知还未碰到她的袖子就被游街的队伍冲开了。
原本绵延百丈的驱鬼队伍遽然一片混乱,不断有人摔倒在地,还未起身就被求生心切的百姓踩在脚下,登时又是一阵哭爹喊娘和叫嚷谩骂声,将徐子谦的呼唤声湮没进充满恐慌的喧阗中。
慌乱中,奚茗下意识地拽住了卫景贞的袖子,将他牢牢抓在身边。见徐子谦、和顺被人群挤得不见了踪影,奚茗一边拉着卫景贞拨开人群往窄街窄巷里走,一边叮嘱他:“贞儿,抓住我!”
“喂,女人,五坊怎么会出现血案?难道……”卫景贞死死拽着奚茗的一条手臂,看着眼前四处逃窜的百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怵。
奚茗身形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卫景贞,眉头蹙起,眸子里的光彩愈发沉重起来,随即不由分说拉着卫景贞的手,逆着人群往五坊的方向奔去。
卫景贞此时也心中了然。今次在西市游/行的过程中能突发如此血案,目标八成和卫景乾、卫景离和秦博雅有关。难道,真如先前三哥说的,明国的异动还未结束吗?
绕行了几条人员较为稀疏的街巷,奚茗直插/进五坊地界。这里的百姓几乎驱散得差不多了,整条中心街一片狼藉,街上横躺着不少因为踩踏而受伤的普通百姓,还有十几名手执长剑身受重伤的驱鬼师,鲜血汩汩而出,几乎染红了整片大道。
奚茗心中大骇——这些驱鬼师……难道今次节日的驱鬼表演本身就是一场屠杀吗?!
奚茗拉着卫景贞甫一跑进中心街,就见不远处两圈人马正拉开架势,处在对峙的状态——里面一圈的正是浑身血污的李锏、久里、李葳、持盈和持锐,外面一圈的均为驱魂师打扮的蒙面杀手,足足有三十余众!
有几名蒙面杀手听见响动,扭头见奚茗和卫景贞二人正朝这边跑来,一名蒙面人手一扬,招呼另外两名同伙舞出个剑花就要杀将而去。
“呀——”久里突而暴喝一声,手腕一转,箭步飞出直追那杀向奚茗的三名杀手。几乎同时,久里左右方各斜刺出两名杀手,他余光一扫,持剑的右手于左右侧各劈一剑,画出个大大的“叉”,接着那突袭的两人应声倒地。.
“茗儿,小心!”李葳对着从远处不顾一切跑来的奚茗喊了一声,随即跟上久里的脚步,大开杀戒!
瞬息间,李锏、持盈和持锐也挥着带血之刃嘶喊着,个个飞身上前与蒙面人厮杀起来,下手快、准、狠,均取一招制敌之术,若非扼其喉、刺其腹,则挑其筋、剜其目,出招狠辣果决。一时间,整个街道犹如修罗之狱,血肉横飞,蒙面杀手接二连三地被李锏等人斩于剑下。
卫景贞被这血腥的场面震惊得瞠目结舌,手指紧紧扣住奚茗的手臂,甚至,奚茗能够感觉到他在发抖,那种出于本能的恐惧。
此时,趁着久里正和三名突袭奚茗的杀手缠斗之际,一名杀手从正面朝奚茗突破而来。奚茗将卫景贞推到身后,用脚尖从地上挑起一把驱鬼师丢下的长剑,剑柄甫握,直接正面迎上!
来人一个斜刺,奚茗在卫景贞惊惧的呼声中安全避过,随即矮身一个翻滚,顺势从短靴里拔出一把三棱军刺,狠狠地朝着蒙面人的大腿处刺入、拔出,一股鲜血喷出,染红了奚茗的袖管。蒙面人踉跄一下,正待反攻,奚茗起身一跃,自其背部牟足全力将长剑贯穿其腹、抽出——蒙面人“呃”地一声,随即面门砸地而死。
这是……开刃之剑!奚茗看着手中浸淫着赤红色血液的长剑,心中震惊万分,果然,驱鬼的队伍中混入了相当数量的杀手!
奚茗脑中闪过一个令人惊恐的念头,她赶忙退回到全身僵硬的卫景贞身边,朝最近的久里喊道:“卫景离呢?他在哪里?!”
久里身形一震,继而使出全力自一名蒙面人的喉咙处贯穿而入、拔出,他泠然道:“我们和主上被流窜的队伍冲散了,现下主上和大殿下、博雅公主均不知去向!其他的护卫也被分散进西市各处,不知所踪!”
奚茗和卫景贞同时倒抽一口气。这是不是就是说,这批杀手的目标是卫氏子嗣或者秦博雅,再或者……是他们所有人?
持盈、持锐和李葳均陷入苦战,无不以一敌众,持盈甚至露出了疲态,以至掌中射出的飞针都失了准头。这时,持盈身后窜出一名蒙面人,扬起长剑就要斜劈下来,李葳见势不好,大叫一声飞身而上,将持盈扑倒在地,抱着她在地上连滚数个圈。起身后,李葳大骂一句“他奶奶的!”一脚将偷袭持盈的蒙面人踹翻在地,双手举起长剑朝着他的腹部垂直刺下。
“茗儿,保护好五殿下!快去找主上,他应该离我们不远!快去!”李锏双手持刃,以一敌四,于厮杀中朝奚茗喊道。此时,李锏的脸上已然被鲜血溅红,一只眼也被对手喷出的血糊住了。
奚茗的神情登时变得肃穆起来,她将手中的三棱军刺递给愣神的卫景贞,森然道:“贞儿,拿着!”
卫景贞颤抖着接过浸着鲜血的军刺,钝口拙腮道:“我……我没杀过人……姐姐,我……”
“贞儿,你是不是很崇拜你四哥?”奚茗盯着卫景贞充满危惧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卫景贞看着奚茗,畏缩着点了点头。
“好,贞儿,你现在看看,看那厮杀正酣的率卫,他们正是你四哥最得力的手下,他们果决勇敢,是因为你四哥比他们更果决勇敢!你四哥横扫刑戮,正是靠着无畏的心才取得的胜利!流血是必须的,牺牲也是必须的,你之所以恐惧,是因为你不敢面对,”奚茗将卫景贞的身子板正,直视着这个几乎同她一般高的孩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徐徐地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恐惧,你必须学会面对,面对一切,包括未知和生死,像你四哥一样,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被打败!”
卫景贞将手里的军刺握得更紧,眼神中的恐惧倏然褪去,闪烁起坚定和不迫的神彩。他的心中蓦地升腾起一股火苗,那股火苗越燃越旺,直至烧成一份信仰。
直到多年后卫景贞回想起人生中勇气的来源时,他始终认定,从奚茗将带血之刃交付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起,从奚茗冷静地问他是不是崇拜卫景离的时候起,从奚茗字字铿锵地告诉他“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的瞬间起,他便获得了勇气,这种勇气足以使他克服此后一系列的困苦、对未来和生死的恐惧。
奚茗拍了拍卫景贞单薄的肩膀,道:“贞儿,保护好自己,跟上我!”
见卫景贞狠狠地点了点头,奚茗轻笑着拍拍他的背,继而眼神突变,提着长剑向一侧的小道跑去,卫景贞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蒙面人见奚茗和卫景贞这两条漏网之鱼溜走,纷纷聚拢着要追杀而去,李锏等人暴喝着碾杀而去,个个怒发冲冠、大开大合地迎刃而上。
……
奚茗带着卫景贞穿梭在五坊小道间,见前方酒楼角落里缩着一名小二装扮的男子,奚茗冲上去将其捞起,问道:“你可知还有哪里有打斗?有没有见过一名俊逸非常的白衫男子?大概这么高。有没有见过?”
小二被奚茗手里还在滴血的长剑吓得瑟瑟发抖,腿软得站不起身来,一个劲地扣头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见过,见过……方才小的的兄弟见着四、五坊交界的金银街有人兵刃相见……女侠,小的就知道这些,女侠饶命啊!”
奚茗哪里有心思去管这小二,听到他说金银街有人短兵相接,当下就带着卫景贞飞奔而去,目标——金银街。
飚至金银街附近的副道,依稀可听得兵刃之声。奚茗拉着卫景贞闪进小巷,打算从侧面绕行。
愈向四坊走,兵刃之声愈大,行至一个酒楼后,奚茗甚至听见了一个女子的惊呼声——是秦博雅!
奚茗拉着卫景贞躲在酒楼门楼后,探出半个脑袋去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只见卫景离和秦博雅两人正被十一名长刃杀手合围在当中,他们脚边还横躺着几名将将被屠杀的卫景亨的手下!
“奇怪……这些人和方才的杀手不是同一拨!”卫景贞附在奚茗耳畔轻声道。
奚茗点点头。没错,围攻卫景离的十名杀手均身着玄色武服、面带黑纱,脚下步法诡异,显然均属上乘高手。
“姐姐,怎么办?他们那么多人,要不要回宫搬救兵?”卫景贞沉声道。
“不行!”奚茗拉着卫景贞躲进黑暗里,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在我们搬救兵的时候他们恐怕早被这帮高手虐死了!而且,我好像见过这批杀手……”
“那怎么办?”卫景贞扯着奚茗的袖管问。
奚茗蹙起眉,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怎么办?现下卫景离和秦博雅均手无寸铁被合围在当中,仅有的几名护卫也都惨死他人剑下;秦博雅和卫景贞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身份特殊不能受伤;她自己的武道能力根本不足对付这么多人,虽然她深知卫景离是个中高手,绝对具有以一敌众之能,然而他毕竟是皇子,面对这一群不要命的杀人狂魔,确实没多少胜算,不过,还好……
自槐树林事件后,奚茗算是悟出来了,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首先得学会自保,因此她便将刑戮一役后封存的手枪取了出来,随身携带,以备不测。
奚茗自短靴里抽出手枪,又从武器袋里摸出五颗子弹,装进枪膛内。
“这是?”卫景贞看着奚茗掏出的长管金属家伙,一脸震惊。
“枪,这世上只有一把。这家伙和你手上的军刺一般大小,但杀伤力却是它的十倍、百倍,能取人性命于数十步之外。可惜,我今天只带了五发子弹……”奚茗合上枪膛,解释道。
卫景贞眉梢一挑,不悦道:“竟有如此神物,方才你怎么不给我,非要给我这把没用的军刺?!你这女人真是小心眼!”
奚茗并不理会卫景贞的抱怨,自顾探出头去观察,伺机出动。
只见战圈外围立着一名豪汉身姿的蒙面人,他显然是这批杀手的头头,此人手掌一扬,森然下令:“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