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暗夜字条,战斗开始

“七月初七……”奚茗凭窗叹息。.

在21世纪,每年农历的七月初七便是“七夕节”,传说在这一天牛郎和织女在鹊桥相会,情()人在这一天得以厮守。可是,这个传说和节日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于奚茗来说,她正过着向上天“借”来的人生,不敢妄自菲薄更不能过多奢求。

那日和孙瑭公闲聊时孙瑭公说“人这一辈子很短,短到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是啊,史一凡已经占据了她前半段的记忆,她又凭什么再奢望卫景离的感情呢?现在的她,只敢被动接受所谓“适合”自己的,比如杨溢,比如后天的迎接使团。

奚茗抬头望着夜幕苍穹里的星星出神,却不想“啪”一声脆响,一个纸团擦着她的肩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身后的案几上。

还来不及去拿纸团,就听见这一回并不像前两次收到纸团时的寂静,而是连番的衣袂之声,屋前庭院内的树影摇曳几下才回归平静。

不用说,应该是杨溢送来的信息。

奚茗展开纸团,上书“明日辰时南郊槐树林”,署名,杨溢。

这是杨溢的第三次邀约,第一次在东郊柳湖,第二次在南郊碑林,而这一次选在了最远的南郊槐树林。槐树林在城南郊区,附近少人稀村,除了绵延十余里的各种槐树外,鲜少有人涉入。

奚茗轻叹,杨溢代表着过去,卫景离代表现在和未来,她其实越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踏足当下、面朝将来,却无法忍下心来与过往做个了断。或许现在,杨溢已经不仅仅是史一凡的残像了,他也是她回忆过去,回忆爸爸妈妈、朋友们的途径了。

奚茗将字条一角对准烛台,接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销毁了这第三次约会的罪证。

如此,卫景离便不会发现了吧……奚茗略带苦涩地想,卫景离他,现在应该很忙吧,忙秦博雅的事……

奚茗不知道,就在她想当然地认为事实会因为销毁证据而泯灭的时候,关于她所在的西苑的消息已经传达至北苑卫景离的“无息阁”内。.

北苑,无息阁。

刚刚收到西苑消息的李锏匆匆赶至卫景离房内,满怀自责地说道:“主上,西苑来报,方才确有一名黑衣人向茗儿房内投掷了一样物什,据推测是一张字条,只是……最后还是让黑衣人跑了。”

卫景离蹙起眉头放下手里的书卷,沉吟片刻后道:“细细说来。又可看清身形?与上次盗取《火药秘录》的人相比如何?”

“主上,现今守卫西苑的是虚极手下隐卫,布防时发现有可疑人员入府,正待抓捕时此人伺机将字条掷入茗儿房内后便消失,十几名隐卫竟无一人能追上,可见此人武功之高!恐怕若非虚极,无人能探得其身份。至于盗取《火药秘录》的人……主上为何这么问?”李锏如实禀报。

“能够如此轻松进入我容王府的人全大陵没有几个,上次盗取《秘录》的是我大哥的手下,卷宗里显示此人叫玄通,”卫景离起身在房间内负手踱步,缓缓道,“李锏你该知道此人的,若单论武功,恐怕你、虚极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除了玄通,大陵这个级别的高手几乎都云集在我父皇手下,但是我父皇不会拿一个奚茗这么一个小丫头下手、执着于应用‘美男计’。所以我猜,这个前后三次潜入我王府送信的人,正是玄通。”

“主上的意思是,大殿下收买或者威胁杨溢成为自己的爪牙,利用杨溢接近茗儿,以此离间茗儿和主上的关系并收茗儿于麾下……照这个思路来看,杨溢选择在阖国使团来临的前夕相约茗儿恐怕有异啊!”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还都只是猜测,我担心的是,我们方才关于玄通的推测是建立在‘大陵高手’的基础上,若这个送信人并非我大陵人士,那么……”那么,奚茗所面临的就不仅仅是离间这么简单,而是生死存亡的威胁!

李锏细细咀嚼着卫景离的话,将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件全部串联起来,想至某处蓦地一拍脑门:“明国!主上所言甚是,上个月广济突入大批明商,本就存疑,加之清字营遇袭,如今正值阖国使团访我大陵,他们怎会甘心寂寞?只怕会来插上一脚!不过,涣溪从明国发回的消息称明太子皇甫萧并未有所动作,还在明都奉元城内享乐呢,哪里来的心思遥控我国之事?”

“是啊,如果是他,那么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卫景离踱至朝西的窗口向外望去,盯着西苑的某处发呆半晌,徐徐道,“李锏,你有没有恐惧过?”

李锏一怔,将心思从政事上拉回,检索起前三十二年的人生来,想来想去,最恐惧的时候莫过于父亲被处以极刑的瞬间、母亲悲痛而绝的时刻,以及流浪路上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不会饿死的时候。

“有,”李锏沉声道,“孤独的时候恐惧,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恐惧。”

是啊,人在什么时候才会感到恐惧呢?卫景离半阖双眼遮住了眸子里的暗流。

孤独的时候恐惧,那种在绝境中孤立无援的痛苦压力,那种在孤岛中独自求生的恐惧;那种坠入山谷无法逃出的恐惧;那种被封在密室里压抑的恐惧;那种只有你才能懂自己时困惑的恐惧。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恐惧,那种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恐惧;那种挣扎生存而不知前途如何的恐惧;那种能力支撑不起梦想的恐惧;那种选错人生道路的恐惧。

卫景离陷入回忆,他什么时候恐惧过呢?在母亲离世的时候恐惧过,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时刻是能够称得上恐惧的呢?然而此刻,他开始有些恐惧了,若是奚茗知道了八年前的真相,她会如何?他又该当如何?

思忖到这,卫景离想起了杨溢。

“那个杨溢,查得怎么样了?”卫景离问道,眼里的暗流换做了森然的精光。

“回主上,据查,杨溢此人自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十岁时被三殿下收留培养成为手下率卫。此人可算无牵无挂,若是要被人收买……恐怕只能许以他大好前途了吧!”李锏回复道。

“我查他的家庭背景,不仅仅是想知道是否有人控制了他的家眷,并以此威胁、利用他。”卫景离悠然开口道。屋内的烛火在卫景离的背影处渐弱,将他的侧颜埋在了阴影里。

“主上是有另外的计划么?”李锏问道。卫景离就是这样,绝对不会仅从一个方向想问题,做得计划也绝不会只有一个。但对李锏来说可就累了,他十几年如一日地高度配合着卫景离的所有想法,到头来还要被卫景离讹上好几百两银子,实在是吓人!

“我确实另有计划,其实我想的是……”卫景离微微侧首,三分之一的侧脸曝露在烛光中,显露的那只眼杀气逼人,他森然道,“杀了他,会方便很多。”

李锏心里一惊——果然,卫景离到底还是要杀了杨溢的。

以李锏对卫景离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容忍在他背后搞小动作的人物存在的,尤其牵扯到奚茗,他就更容不下杨溢此人了,只是李锏没有想到,卫景离会下手这么早。那日卫景离说的“凡事不过三”果然是个预兆。原来,卫景离什么都了然于胸,一切他都掌控得住。

“明日加派人手保护茗儿,”卫景离狠狠地一甩广袖,“我倒要看看对手能玩出什么花样!”

战斗就要开始了,卫景离心道。

战斗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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