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秦欢

陆老太爷寿辰过后, 秦安就携着陆沉鱼还有乖乖转道去了香河。

碧林之所以叫碧林是因为有个碧林山,而香河之所以叫香河,便是因为香河境内有一河横跨南北,沿河道路以及附近山坡多是香樟树,故有名香河。

香樟树耐湿不耐干,喜阳耐阴好养活,树木又生的高大,有樟脑香气,且樟树木材坚硬美观材质上乘,是制造家具的好材料。

所以香河也是附近有名的家具木材产地。

香河秦安只来过一次,还是老丁爹偷偷的带她过来的,两人乔装打扮的跟逃荒的差不多,远远的瞧了秦家荒废的大宅, 老丁爹偷偷的哽咽,还被好心人同情了一把,塞给两人一人一个大馒头。然后又去了坟地, 拉着秦安磕了头, 怕被人发现, 又悄悄的走了。

马车到了香河地界, 路旁一尊埋在土里的大石头, 上面像是丹青刻画一般, 写着香河县三个大字。

“大人,前面就到香河了”

秦安撩开窗帘看了看,“不用太赶, 天黑前能到香河”

两个香河,一个是指香河边界,一个是指香河县城。

陆沉鱼也掀了帘布看了看,她望着远处蜿蜒而去的河流问道,“这就是香河么?”

乖乖也跟着扒拉着看,“爷爷家么?”

秦安摸了摸乖乖的头,“爷爷家还远着,明天早上才能到呢”

秦安兴致勃勃对陆沉鱼道,“香河县百姓沿香河而居,你瞧”,秦安指着远处山坡上的村落,“这些都是靠水生活的渔民”

陆沉鱼看到远处山坡山坳里的人烟,不禁笑着问,“之前你不是说香河胜产香樟,香樟树又宜制家具……”

“之前是这么说的没错”,秦安带着温和的笑意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香河的香樟也是一样的道理”

秦安指着山坡后面连绵的樟树林,带着轻叹道,“这里大片的香樟树林里没有一棵树是属于他们的,可香河水却是共有的,所以打渔为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陆沉鱼知道百姓生活不易,可她却不懂秦安的感叹,只是觉得秦安微蹙的眉头不好,眉宇中间那一丝竖纹就好像她和秦安之间有时暮然出现的似有若无的阻隔,像是隔着漫长岁月,她知道她不喜……却不懂她为何愁。

她抬手抚了抚秦安的眉眼,缓缓道,“如今王朝盛世国泰民安,夫君贵为知府,辖下县区民生安定,该是喜事,夫君为何发愁呢?”

是啊,该是喜事啊。

秦安瞳孔一敛,怔了怔。

总不能拿着那个皇权早已湮没世界的一切来衡量这个农耕社会的发展,事情总该与之前相比而不是与数千年之后比较,因为,那是总也比不过的。

秦安熟读史书,知晓大齐天禄年间已是大齐数百年来最鼎盛的时候了,免战争,少天灾,商业兴盛,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马车过山坡前的时候,秦安掀开车帘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她瞧见上坡小矮屋前有一驼背的老婆婆在弯腰收着晒好的小鱼干。

“喂~老婆婆……”,秦安朝老婆婆喊,语调清扬,拖着尾音。

陆沉鱼也被秦安搞蒙了。

乖乖则是兴奋的和秦安一起探出脑袋,一大一下神同步,可萌可萌了。

老婆婆一愣,显然也被萌一脸,看到秦安这样鲜活的后生也是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慈祥的很,“呦,这是打哪来的小郎君呦~”

见老婆婆回应了,秦安让马车慢了一点。

“老婆婆,晚辈是从江城过来探亲的,好久没来香河了”

一听是从江城来探亲的,就跟在□□那个年代,听说有人从省城回十八线老家探亲一样,老太太亲切了很多笑着问,“你是谁家的后生啊?”

秦安咳了咳,“晚辈是香河秦氏后人”

香河秦姓有多支族人,可自称香河秦氏的只有一家。

老太太愣了一下,“是秦医吗?”

从前香河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便会道,“快去请秦医”,秦医不是指某一位秦氏医者,而是代表了所有秦氏行医之人,曾经秦氏在香河是家喻户晓,哪怕只是个学徒,也都是人人敬重……

乖乖脑袋伸长了一些,“不是秦一哦,爹爹叫秦安~”

秦安点头笑着解释道,“这是晚辈的女儿,有些调皮,晚辈单名一个安字”

老婆婆道,“回来的好啊,老婆子都听说了,平反了,秦医平反了!”,老婆婆说着激动的眼睛都湿润了,“这几个月啊,秦医后人都陆陆续续回来啦,真好……”

“你是哪一脉的后人啊?”,老婆婆问。

“晚辈是秦氏嫡脉二房后人”

老婆婆又抹着眼泪连道了几个好字。

陆沉鱼轻声道,“从前也曾听闻香河秦氏,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秦医在香河百姓心中依旧不可动摇,陆家不如甚多,难怪父亲不曾将药铺开到香河”

“老婆婆”

“小秦医”

老婆婆开始叫秦安叫小秦医了,秦安笑眯眯的应承然后道,“老婆婆,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哩好哩”,老婆婆笑眯眯道,“这些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也好,河里鱼虾也多!也不加赋税,孙子孙女都能吃饱饭,日子好着哩”

老婆婆说完又补了一句,“不像从前老婆子小的时候,三天两头饿肚子,年份不好能饿死个人呦”

老婆婆又热情道,“小秦医,留下来吃个饭吧”

秦安摆摆手,“不了,还要赶路呢”

秦安这才带着乖乖缩回了马车,想到老婆婆说,过的好,她心中某处顿然舒畅了,她对陆沉鱼道,“谢谢你,清素”

一直以来,陆沉鱼总在不经意处点破她的迷惘,就像春雨秋露,默默的,默默的关心着她,包容她,两个人的生活中,是相互体谅和包容,秦安许多次都庆幸自己没有放手,这样的女人愿意做她的妻子,是她的荣幸。

“前方可是秦氏族兄?”

秦安听到后面有人喊,便叫停了马车,没一会儿后方的马车便赶了上来。

秦安的马车外表看似不打眼,可却是江城最好的匠人制作的,用的是最好的木头,还做了减震处理。这样的马车第一眼若是看不出来,看第二眼就知道是顶好的马车了。

而后面来的马车可比秦安的马车要打眼多了。

太破了!

秦安看着渐行渐近马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瞧着车把式一身破破烂烂的袄子,没见过长痘还脱毛的马,瞧着车厢晃悠悠的还嘎吱嘎吱响,秦安都怕马车再颠簸几下就散架了。

打着补丁的车帘被一只手撩开,一个高瘦少年人跳下车来,秦安看着那青年下地就腿软的差点倒在地上,秦安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这一扶,秦安就发现少年洗得发白的衣裳里面都没穿多少衣物。

少年人也才发觉眼前这人俊秀之姿,衣着不凡。

“快,拿件袄子来给这位年轻人”

厚实的袄子披上去了,年轻人才觉得活了过来。

他面色微囧,“兄长可是秦氏族人?”

秦安问,“你听谁说的?”

青年有些揣揣不安,“一个老婆婆说的”

秦安看了看少年,脸上有风霜,面庞却稚嫩,“你是秦氏哪一支的”

听秦安这样问,少年人便弯腰深辑一礼,“秦氏旁枝九脉秦欢,见过族兄”

秦安将秦欢扶起,“不必多礼,我是秦安”

“喂,小子,我走了啊”,是穿着破烂袄子的车把式,车把式扯了扯袄子对秦欢道,“你这袄子虽然破了点,可真暖和!”

车把式满意的将他那快散架的马车掉了个头,只听得哗啦啦,马车散架了。

车把式并不急,他慢悠悠的将散架的木板扔到车上,秦安这才发现,这哪里是马车,分明就是个板车,瘦马拉的板车。

“怎么回事?”,秦安问。

秦欢磕磕巴巴解释了一下,就是一路走来秦欢身上就剩几个铜板了,铜板得用在刀刃上啊,他不得已用棉袄求了老汉送他一程,老汉只答应送他到香河边界,再远就不送了,他听说前面刚走了一位秦氏族兄,又连哭带求的让老汉再送他一程。

“你就随我一同吧”

天寒地冻的路难走,秦安吩咐人给秦欢腾出一辆装物的马车,然后又令人送了吃食过去,秦欢感动的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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