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别人放过自己

“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不爱我。”方希悠开口道。

夫人看着她。

“我知道他不爱我,可是我还是,还是逼着他和我结婚。”方希悠说着,叹了口气,“如果,如果当初我不要那么逼他,给他多点选择的机会的话,可能,可能他就不会那么恨我,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可是很多时候,两个好人并不一定能做的了好夫妻。夫妻相处,还是很微妙的一件事。就像迦因和漱清,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完全是两类人,好像不适合做夫妻,可是,看起来那么不协调的两个人,经历了哪些波折却怎么都不会分开,彼此心里深深记挂着。真是很让人羡慕,是不是?”夫人看着方希悠,微微笑道。

“是啊,真的很让人羡慕。”方希悠说着,苦笑了下,道,“我很嫉妒她。”

“因为泉儿喜欢过她?”夫人问。

“嗯,有这个原因。我也真是,真是糊涂,尽做些无意义的事。”方希悠说着,叹了口气。

“我,很理解你的心*人道。

方希悠望着夫人。

夫人苦笑了下,叹了口气,道:“颖之爸爸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瑾之。”

方希悠愣住了,盯着夫人,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我也知道自己很多方面比不上瑾之,瑾之她很,很让人着迷,即便是我,也没办法说讨厌她。而颖之爸爸——”夫人说着,看着方希悠,“如果他不是要走上今天的位置,他怎么可能会放弃瑾之呢?”

方希悠不语,给夫人重新倒了杯茶。

“我们女人,就是这样,你没办法让你爱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妥协。”夫人道。

“妥协?”方希悠望着夫人。

“人生在世,你得跟很多人很多事妥协,跟别人妥协,也跟自己妥协。”夫人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呢,就是太较真了,希悠。”

方希悠,沉默了。

“你放不过别人,也放不过自己。”夫人道,“你看,我跟你说的,这些山在这里彼此对着看了几亿年,如果它们真的有想法的话,肯定都是要彼此容忍彼此妥协彼此包涵的。夫妻之间也是如此,如果两个人只想着自己的得失的话,这个婚姻又怎么维持的下去?”

“难道婚姻要的只是维持下去吗?就像我爸妈那样,明明对彼此没有感觉却还要生生绑在一起——”方希悠道,“夫人,您,真的不会介意孙伯伯心里记着我婆婆这件事吗?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您不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想我婆婆吗?”

夫人笑了下,道:“那又怎么样呢?”

方希悠愣住了。

“我,不明白。”方希悠道。

“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我已经得到了他的一切,又为什么不让他给自己在心里留一点秘密呢?”夫人微笑道。

方希悠,一言不发。

“希悠,有些事我做不到,如果他内心的压力和烦乱,不是我可以疏解的,那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跟瑾之说说,让他幻想着瑾之安慰他开解他,又有什么关系?”夫人望着方希悠,“每个人,都会有走入困境的时候,不管是心里的困境,还是现实的困境,走进去了,就需要走出来。如果瑾之能帮他走出来,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我要的,就是颖之的爸爸可以健健康康的活着,可以实现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如果这个过程我一个人没办法帮他走下去,多一个人帮助他,又有什么关系?何况,瑾之已经不在了,我计较下去,有什么意思?”

方希悠望着夫人,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希悠,你既然认为你爱泉儿,就多为他想想。婚姻之中,感情之中,没有那么多的公平,如果你只想要公平的话,最终什么都得不到。妥协妥协,也就过去了。也许你们现在觉得好像水火不容,两个人完全没有办法沟通,没办法过下去,过两年,你们两个人的心境变了,又会想开了呢?”夫人劝道。

“我和阿泉,恐怕是再也没办法——”方希悠道。

“你是觉得你和姓沈的那件事,让泉儿无法原谅你,是吗?”夫人问。

方希悠点头,道:“他说重新开始,可是,我——”

“你不相信他?”夫人问。

“如果是您,会相信吗?”方希悠道,“这个世上,有那个男人会接受妻子出轨呢?通常都是妻子在接受丈夫的出轨,而反过来——”

“泉儿如果连你都不能原谅,他将来又如何同他的政敌坐在一张桌子上工作?”夫人打断方希悠的话,道。

方希悠愣住了,望着夫人。

“泉儿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他是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所以,他必须有非同常人的胸襟和思想,如果他和普通男人一样的想法和处事态度,你觉得他怎么坐稳那个位置?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这就是为君者的气度吗?”夫人道。

“可是——”方希悠道。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基本就已经不是个真正的人了,希悠,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夫人道,“把个人的得失置之度外,没有了人的七情六欲,没有了人的爱恨情仇,却又要有一个悲天悯人的情怀,包容天下的胸襟,不管是对自己的同志,还是敌人,都要有一个正确的对待方法,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你从小到大读了那么多的书,用不着我给你上历史课吧?”

方希悠,低下头。

“你以为漱清是真的不在意迦因和覃逸飞的事吗?你以为他不介意泉儿对迦因的感情吗?可是他处理的很好,他没有让这件事影响到他的事业和家庭。迦因就算是再怎么做,也不会对他们的家庭造成影响。”夫人道。

“漱清这一点,的确是——”方希悠道。

“人生在世,有得就有失,你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得到呢?泉儿是这样,漱清是这样,你,也是一样。”夫人道。

“我,明白了,夫人。”方希悠道。

“希望你是真正的明白,希悠。”夫人道。

方希悠点头。

“至于你们家和泉儿的关系——”夫人道。

方希悠望着夫人。

“大家本来都是一体,休戚与共,希望你可以做好中间的桥梁,平衡你们方家的利益和泉儿的诉求。这一点不容易,可是,如果做好了,对于泉儿和你们方家都是有好处的。自古以来,能够做好外戚和君主利益平衡的皇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夫人劝道。

方希悠点头。

“这会儿风太大了,我们还是早点下山吧!过两天呢,我就想回京去了,你也去荆楚帮帮泉儿吧!他现在处境艰难,想要镇住地方的势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时候就需要你的手腕,需要你去帮他做工作。这些是你擅长的事,对不对?”夫人道。

“我明白。”方希悠道。

见方希悠依旧情绪不高,夫人便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你真正觉得自己做错了,就好好做出一个改错的样子,认真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即便不能让你们变成正常的夫妻,也至少能保住你的地位和他的前途。这个时候闹出来事情,毁了的,是你们两个,还有我们所有人的付出,明白吗?”夫人道。

方希悠点头。

“谁都会犯错,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希悠!”

夫人的叮嘱,在方希悠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她趴在窗口,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着的树叶。

这么多年,是她犯了太多的错,一步又一步,明明是一把最好的牌,却被她打成了稀巴烂。

方希悠叹了口气。

或许,只有像夫人这样豁达通透的人,才能得到最后的成功。

而婆婆——

或许,首长当初放弃了对婆婆的爱恋,不止是因为两个人的家庭都太过敏感——如此敏感的家庭出身,对于他的前途是利也是弊,而且,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家庭出身对于他角逐权力,弊大于利——而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婆婆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和他一起走到最后的位置吧!现在想想,夫人比婆婆更适合,也更有能力协助首长走到今天。毕竟,那个位置要求的不是一个人的才情,而是与人相处的能力。在这方面,婆婆明显是落败的。再者,这场爱恋,并非是你情我愿的双向沟通,更多的,是单方面的爱慕吧!就如同婆婆对公公单方面的爱慕一样。

这么说来,叶瑾之在感情上真是一个失败者啊!空有一身才情,却不被两个男人真心去爱。如同空谷幽兰,只有人远观,却无人愿意精心呵护。最终落得——

方希悠叹了口气。

从这个角度来说,夏雪似乎比叶瑾之更幸运一些,至少不管是她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以后,都被父亲深深爱着。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叶瑾之的一生,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只是,叶瑾之早就没有机会了,而她呢,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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